陳誌才的本能比他的大腦先快一步,瞬間便解讀出了其中蘊含的意思,但他甚至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恢複理智,季朝映便又輕飄飄地拋出了疑問。
“但我聽到了慘叫聲呀。”
陳誌才在她話語出口的瞬間僵硬了,他的笑容僵在臉上,滑稽又好笑。
他的情緒就像是一根鬆緊帶,被季朝映攥在手心隨意把玩,仿佛小孩子攥著樹枝,戳弄著麵前肉肥的蟲子。
沒有意義,但卻有趣。
季朝映彎起唇角,她緩慢而仔細地打量著麵前低矮肥胖的男人,從那亂糟糟的頭發、到對方身上臟兮兮的條紋半袖、再到那鬆鬆垮垮地掛在大腿上黑色大褲衩,即便覺得對方太過於不堪,依舊饒有興致地繼續撥弄情緒的弦。
她輕聲細語:“那慘叫聲,聽起來和您的聲音似乎不太像,對了,還有您身上的這些東西。”
她伸手,指了指對方身上濺到的腦漿:“也是殺雞的時候沾到的嗎?”
“我看到阿姨幫您切塊了,阿姨真是的,隻忙著做家務,都沒時間幫您打理一下。”
她帶著笑意,眼中關懷之意柔軟而真切,“說起來真奇怪,阿姨是您的妻子嗎?我看阿姨不像是周省出身的人,願意結昏的女人,應該都很賢惠才對呀。”
季朝映聲線溫柔,話語的內容卻字字驚心,所有的詞句都似有所指,陳誌才大腦發燙肥肉緊繃,幾乎瀕臨崩潰,但還在無力地繼續吐出謊言。
“身上的……身上的這些是做飯的時候濺到的,你彆看叔這樣,家裡的很多事都是叔自己做的……”
陳誌才本能地開始裝點自己,開始塑造好男人的形象,嘗試著去爭取眼前人的好感度。
“那慘叫,可能是電視上放恐怖片的時候,聲音調的太大了,實在是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他思維混亂,詞句顛倒的同時本能地想,她到底是什麼人,是便衣的警員,還是接到了舉報的刑事部人員?
“……至於你阿姨,她、她是梁省出身的,高邱省的人,她賢惠的、賢惠的,就是家裡都太忙了,所以才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拚命地找著各種借口各種話題,混亂到幾乎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隻是如同所有被找上門的罪犯一般,毫無作用地粉飾太平,拖延著最後一點時間。
但麵前人的反應,卻和他所想的全然不同。
“原來是這樣呀。”
季朝映點了點頭,她抬起眼,眼神清澈,神情恍然,眉眼間透著一股未經人事到近乎愚蠢的純真天然。
她笑容清淺,態度友善,仿佛每一個解決了和鄰居的誤會的獨居姑娘,“沒想到您也會做家務,乍一看還真是沒看出來,既然那些味道是因為殺雞,那等到之後收拾乾淨,應該就好了。”
陳誌才心頭一跳,瞪大眼睛看向她,耳朵裡傳來的,是依舊柔軟溫和的聲音。
“至於那些慘叫,應該也不全是因為您的電視聲音放的太大,畢竟咱們的客廳牆上通著一個洞,隱私聲音什麼的,很容易泄露。”
沒有厲聲嗬斥,沒有厭惡譏嘲,沒有從樓道中忽然竄出的執法人員 ,一切風平浪靜,之前的所有暗示和似有所指,仿佛都隻是他精神緊繃之下的臆想和誤解。
陳誌才開始覺得眩暈。
他感覺到了一股飄忽混沌的恍惚,心跳又止不住的開始急促起來,砰砰砰、砰砰砰,將女孩的聲音壓得蚊吟般模糊含混。
“……誤會解開了就好,以後咱們鄰裡鄰居的,還得麻煩您多多照顧……”
不是幻覺。
不是臆想。
原來之前那些話根本沒有什麼彆的含義,眼前的這個女的也不是什麼便衣警員……就真的隻是個搬過來的租客而已。
陳誌才乾澀地,用力地吞咽了幾口唾沫,他一卡一卡地轉動眼珠,看著眼前的女孩向他拉開口袋,露出裡麵花花綠綠的各色糖果。
她笑容羞澀:“這個是見麵禮,我剛剛搬過來,比較拮據,送不出什麼好東西,不過這個也是牌子的,是好吃的。”
“您看……”
女孩揣著一大口袋的糖果,輕聲說:“您看,這些糖也不好拿的。”
“您說,要怎麼把它拿進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