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燈語搖了搖腦袋。
她不想恭喜、祝福笑笑,因為結婚並不是一件好事情,她五六歲在和朋友玩耍的時候,就明確說過“不會結婚”。
雖然得到的聲音是:
“話說的不要太絕對,你將來說不定會改變主意。”
“這一定是玩笑話,怎麼可能不結婚呢?”
“等你長大了,就不會堅持現在所說的話了。”
由此可見,五六歲的他們並不是什麼都不懂,不但察覺了世上有“婚姻”這件事,甚至會預設自己將來也會麵對這樣的情況,該做出什麼選擇。
笑笑也明白這場婚姻的本質是什麼。
她在這場婚姻中是被送過去的“財產”,一個“犧牲品”,雖然好像起著連結兩個部落的重要責任,是不可或缺的“紐帶”,但她在光明部落是永遠低人一等的,而且不能私自回到“娘家”去。即使遭遇了什麼,原本的部落也不會為她撐腰。
雖然無法真心祝福,但也不能勸對方逃離這段婚姻,曲燈語在屋子裡走了幾圈,最後用腦袋蹭了蹭笑笑的手臂,喉嚨裡發出嗚咽曲折的“喵”,表達不舍。
即使語言不通,但笑笑這次一下子就明白了曲燈語意思。她原本沒有情緒的臉因為喜悅而露出驚喜的笑容,棕黑色的雙眼閃閃發亮,道:“你會在暗處默默地看著我,不讓其他人發現,對嗎?”
因為笑笑的“讀懂”,曲燈語心中的不舍淡了許多。
圓圓的,帶著尖尖耳朵的腦袋點了一下,作為回答。乾淨雪白、蓬鬆柔軟的尾巴,也輕輕拍了一下地板,表示“很高興你理解了我的意思,我就想表達的就是這樣”。
笑笑摸了一下她的腦袋,站起身,一邊用動作表達,一邊用語言向她描繪,接下來的婚禮會是什麼樣子。
“到時候我會穿顏色鮮豔的裙子,戴著竹子編織的漂亮帽子,踩著新的草鞋走到光明部落,我的丈夫會賜給我‘名’和‘氏’,在我身上蓋上光明部落的火焰圖騰,將我抱回去。”
她伸直手臂,墊了一下腳尖,做出觸摸屋頂的動作,來表達那個男性可能會非常高大。
接著低頭,雙手交叉擁抱自己,流露出一絲對未來的迷茫和擔憂,以及一種不安的感覺。
“中間大概會有火苗的交接儀式。但我是看不見了……”
最後的聲音裡帶著輕微的歎息。
*
天色黑漆漆的。
高高的竹屋裡傳來哭聲。
曲燈語的聽覺靈敏,無法忽視這陣聲音,但她沒有進去打擾笑笑和母親獨處的時間。
正常來說,這很有可能是母女倆最後見麵的時間了。
笑笑無法不傷心。
果然,最後人是紅著眼睛和鼻子出來的,還用手擦了一下臉,回望那間住了好多年的屋子,眼中依然有淚光閃爍。
曲燈語視覺也遠超人類,看見一個女人躲在窗戶後,默默望著女兒嬌小的身軀消失在黑夜的山路中,直到看不見了,才崩潰地哭出聲來。
相比之下,她和父母的感情並沒有那麼重,根本不會像笑笑那樣哭,穿越後第一時間也不是擔心親朋好友和父母發現她不在了怎麼辦,而是“我要活下去”。
天空黑暗,隻有一盞月光透亮。
山路狹小曲折,轉向看不見的地方,笑笑那年輕鮮活的身軀,走在那條路上,仿佛走在寂靜的地獄裡。
曲燈語躲在暗處,悄悄跟隨。
走到天亮,遠處紅色火焰圖騰飄蕩。
圖騰下,是依附山體建造的石頭房屋。線條被磨的平整筆直,有棱有角,色彩也不如竹屋鮮明,人們穿著厚厚的獸皮衣服,同樣是黑色眼睛,但頭發卻像火焰一樣偏紅,蓬鬆的甩在腦後。
一個方臉的男人站在圖騰下,他身軀健碩,即使隔著衣服也能看見肌肉的輪廓,非常健壯。
臉上有不加修飾的胡須,這讓他看上去並不像人類,反而更像一個類人的野獸。
隔著很遠一段距離,笑笑站在那裡,目光怯怯望著那個男人,處於一種想要打量,但又不敢直視的狀態中,低著腦袋。
看上去簡直不像一個物種。
曲燈語藏在樹上,直觀地打量著兩人。
男人似乎確定了笑笑就是另一個部落送來的女人,解下火焰圖騰,大步跨過去。
笑笑下意識地退了一步,抿緊嘴唇。
“從今開始,我賜予你‘火’的氏,和‘土’的名。今後,你要為我們光明部落繁衍更多子嗣!”
男人的語氣裡充斥一種高高在上的傲慢,和令人不適地命令口吻。
他將圖騰披在小姑娘的身上,將人抱起,往回走去,宛如一個帶著所有物,戰勝歸來的勇士。
——狗屁!
曲燈語生理不適地皺起眉頭,相比火土這個名字,她還是覺得笑笑這個名字更好。
石頭房屋周圍沒有植物,沒有生機,隻有光芒在空氣中凝聚的刺眼,讓那些有棱有角的地方陰影愈發濃厚,宛如一副古老建築的立體鉛筆畫。
她並沒有潛入光明部落內部,因為她這一身白毛雖然漂亮,但太過顯眼,隻能等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