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表現出柴米油鹽不進的態度,不拿正臉對著陸解憂。
陸解憂還記得母親拉著她的手,細細碎碎的和她講要怎樣討好丈夫的話,那時候母親明明是為她感到自豪的,希望她越過越好的,為什麼這時候她就完全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我想知道您這次來是為什麼?”陸解憂走到母親麵前,蹲下身來,望著母親的臉,見母親不肯回答,她又問了另一個問題,“狐妖的事情,您還記得嗎?”
母親沉默了一會兒,又撇過臉去,指責道:“如果不是你,你父親不會死!”
“然而,戰鬥完,您沒有第一時間來看我好不好,有沒有受傷。”陸解憂笑了一聲,“這次來,是因為什麼?”
矮小的女人像是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跳了起來,大叫道:“你在指責我不夠愛你?我把什麼都給了你,你還想要什麼?你怎麼能那麼貪心!”
陸解憂並沒有和自己的母親辯論“愛不愛”的問題,在這件事上,她是吃虧的那一方。
“父親將我賣給了老城主,少主從他父親那裡將我搶奪過去,我們並沒有舉行婚約。你認為一個被搶走的女人,是男人的妻子,還是奴隸?”
曲燈語也是被搶的,她認為付錢購買人家的女兒,好聽點叫嫁娶,真實情況不就是人口買賣嗎?
在她原來那個世界,就有不少男人在網上吐槽彩禮一事,並且認為自己付了錢,女方就該在他家裡當牛做馬。
西方的神話故事,也是同樣的邏輯,男人發動戰爭,搶奪女人,還將這種搶女人的行為,美化為神聖的婚約。
實際上,關係最親近的人應該是有血緣關係的母女,而不是男女之間的婚約關係。
都說父精母血,那為什叫孩子與親人的關係叫血緣,而不叫精緣?
由此可見一斑。
其實去掉父精也不成問題,隻是男人喜歡強調他們的重要性,在文字上玩肮臟的手段。
陸解憂的母親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是一個妾,可她的女兒是妻……可少主與她女兒之間既沒有盟約,也沒有婚禮,完全是強搶。
而少主在男人堆裡,聽到那些流言蜚語,並沒有為她的女兒澄清。
這位母親感到有些糊塗了,但她還是不肯就這樣承認,隻是轉變了一種說辭:“雖然如此,但少主他是愛你的……有句話說的好,隻羨鴛鴦不羨仙呐,有這麼一個好男人,還計較那麼多乾嘛?”
她又找回了自己的邏輯。
其他女孩圍在陸解憂身邊,她們的母親也不敢動手。
其中一個名叫周關的姑娘說:“我想修仙,陸姐姐說修仙能長生不老,永葆青春,還能飛天遁地,移山倒海,我想見識更大的世界,我想修仙,我不想嫁人,也不羨慕鴛鴦!”
另一個名叫居山的姑娘挺直了脊背,說:“夏蟲不可語冰,燕雀焉知鴻鵠之誌?說‘隻羨鴛鴦不羨仙’的,八成是個男人,他思想狹隘,又豈能了解我們女人的所思所想?”
居山的母親罵了一句“混賬”!卻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因為她沒念過書。
而居山跟著陸解憂,識字念書,知道了半仙城以外的浩瀚世界。
“哈哈哈……”蔡蘭笑了起來,眾人都朝她看去。
“陸姐姐,假如你是個男子,我想你母親一定不會逼你,反而會支持你到外麵闖蕩。更不會拿‘隻羨鴛鴦不羨仙’來束縛你,倘若你真顧忌兒女情長,她恐怕還會覺得你不務正業了!”
聽到這段話,其他姐妹們表示,的確會這樣。
那個矮小的女人一張嘴辯不過那麼多人,她也沒念過什麼書,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看到母親手足無措的模樣,陸解憂隻覺得眼眶酸熱,她擺擺手道:
“夏蟲不可語冰,是它活不到那時候。燕雀與鴻鵠,本就不同,何必拿來比較?我們不是男子,不用假設如果我們是男子就如何如何,因為身為男兒的我們,未必能懂得身為女兒的我們。做這樣的假設,莫非是要憎惡自己的女兒身嗎?”
“我不懂母親,母親也不懂我。因為母親沒有我這樣的條件……我並不想苛責她。”
話到此處,姑娘們收起臉上的笑容,陷入反思。
曲燈語也在想,陸解憂的母親如此分裂,大約是她既希望女兒遠超於她,過的美好,可又希望女兒能懂她,忍不住將女兒往下拉,最好經曆跟她一樣的事情。
她自己的母親,有時候也會流露出這種分裂的態度。
“為何來的都是母親,我的父親死了,難道你們的父親也不在人世?”陸解憂又問,“他們莫非是躲在暗處,讓你們的母親出來做惡人?”
姑娘們的父親當然在世,而且就混在男人們當中,焦急的等待著。
他們不清楚裡麵發生了什麼,張口便罵女人就是磨蹭。
“我家裡都是母親管我,父親從不管我,就隻知道說好話。”
“他平時就像石頭一樣,一點用都沒有。”
“就是我父親將我賣了!”
姑娘們回憶著,互相交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