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曾為自己是捉祅師而感到自豪,雖然聽說有許多嬰兒被淹死了,卻並不在意,也沒想過去阻止。
這不是我該管的範圍。
我也沒辦法管彆人的家務事。
隻能怪那些女嬰沒投生到好人家,不像我這麼幸運了。
她是慶幸的,同時也害怕摻合這件事,會對上家中男性長輩懷疑的眼神,然後被打回原形——看來你沒有當捉祅師的天分,回去好好當一個女人吧!
把她鎖在家裡,變成一個和母親一樣的人。
她當然不想成為像那些被淹死的女嬰,和被鎖在後院裡的母親那樣的人。
她想要當一個男人,一個頂天立地、坦坦蕩蕩的人!
可是在這裡,永遠都不能。
一夜之間,林泉寺倒塌了,她的信仰也隨之倒塌了。
那漫過陸地的紅色河水,宛如鮮血一樣濃稠。尖叫哭嚎的鬼嬰,密密麻麻,幾乎看不到儘頭……她才明白,才終於睜眼看到,那條河裡死了多少人!
聞良玉無話可說,但趴在她背上的聞離愁卻有話要說。
她掀開披在身上的黑布:“石大夫,你千萬彆誤會了,良玉是個好孩子……”
聞良玉剛想否認,說自己是一個懦夫。
聞離愁就已經開口,聲音哽咽道:“她一個人,哪裡對抗得了這裡所有人?要當英雄,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呀!”
而那個代價,通常是命。
“道不同,不相為謀。”石柿子並沒有被這位母親的話說動,態度依舊冷硬,“若是人人都貪生怕死,那死的人隻會更多!”
柳二娘見氣氛微妙,連忙拉著石柿子的袖子,勸說道:“我來到這兒,雖然也想做出一點事實,但卻沒有什麼成效,那些男人聽說我要買這些扔掉的女嬰,竟然在扔進河裡之前,就把她們給摔死了……”
想到這件事,柳二娘眼中閃過淚光,這些人寧可讓女兒死,也不願讓她們有出息。
但她現在已經收了一個學生,總算有點安慰。
“況且,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也要給她改過自新的機會,我相信她已經認識到錯了……”
柳二娘朝聞良玉擠了擠眼睛,“是不是?”
聞良玉沒說是,也沒說不是,聲音有些沉悶,“請給我一點時間。”
聽到這話,石柿子沒有表示,顯然並不信任,而柳二娘卻歎息一聲,“先走吧,有什麼事情,在路上慢慢說,也不知道女嬰她們現在到哪兒了。”
昨夜江水上岸,而崔尺素、崔女嬰她們又是被老虎馱走,應該是走陸路。
聞良玉熟悉附近的路,一邊在前麵帶路,一邊說道:
“她們是晚上走的,這裡隻有東南方那邊的門晚上還開著,剩下的門常年不開。往那兒走出二十裡,前麵有一座黃獅嶺,住著一隻獅子修煉成人的妖……”
“那你們怎麼不收?”柳二娘有些奇怪。
“你見過的,就是那個一頭黃毛,頭發蓬鬆的男人,經常參加廟會。他一般不傷人,有時候還會上廟裡燒香拜佛,捐點香油錢。”
聞良玉解釋道。
這麼一說,柳二娘是見過那隻獅子,畢竟周圍的人都是黑發,那一頭黃毛自然十分醒目。
但她還有疑問:“他是做什麼的,哪兒來錢?”
聞良玉答不上來,其實她與那隻妖並不怎麼熟悉。
出城以後,四人走了十多裡路,遠遠就看見金黃皮毛,覆蓋黑紋花斑的金桔,和崔尺素、崔女嬰兩人。
雙方彙合以後,確定對方沒事,高興了一陣。
柳二娘還沒忘臨走前匆忙聽到的話,問女嬰:
“我陪著師姐去王家那段時間,醫館發生了什麼事情?”
崔女嬰條理清晰地說道:
“師娘走後,有人看我年紀小,就進來煩我,沒事找事,還一直提壯陽藥,我跟他說師娘不在,讓他下回再來,但他就是不肯走,還在我麵前解開褲子,嘴裡發出怪笑。”
“我一個氣不過,就給他來了一腳。那家夥疼得直接跌到地上,喊著要打我。我就說,誰知道那裡那麼脆弱?既然知道脆弱,又為什麼主動給人看——不就是想找打嗎?”
“那家夥已經疼的說不出話,後麵來了一大一小兩個男人,一個眉心有一點鮮豔的紅,一個穿著紫衣,非要管閒事,說我踢的是致命的地方,故意傷人,要‘賠償’那個男的。”
說到這裡,崔女嬰看了一眼姥姥,“就是船上那兩個男的。”
崔尺素又將景恣釣到鯉魚,那個紫衣小少男在排隊下船的時候偷摸女嬰的事情說出。
“我把那家夥捉出來打了一頓!”女嬰連忙補充。
她很不喜歡姥姥把她說的那樣可憐,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又沒辦法還手似的。
“他們故意找我麻煩,我自然是看出來了,就問他們致命的地方是不是也在哪裡?怎麼長在外麵,那不是很容易掛掉嗎?”
“那個紫衣服的家夥說我不懂,長大了就明白了。語氣神情很是惡心,好似要對我不利一樣。”
“我當時沒讓他碰到我,隻是問他,看來你很懂,莫非你已經是大人了嗎?”
“他不知想到什麼,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