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紅鬃烈馬跑得極快,像是一杆脫手的紅纓長槍,所過之處倏然帶起一陣狂風將街旁的東西掀落一地,勢如長虹並未有停下的意思。
蹄聲短而急促,揚起的飛塵一時遮了天。
街兩旁的行人躲的躲藏的藏,還有些不怕死的看客邊揚袖邊做著苦相目睹著那馬的去向。
那馬性子烈仿佛是受了驚嚇此刻橫衝直撞,仗勢駭人,馬背上的女子勒緊韁繩但動靜太大她幾次要脫了手又給硬生生拽了回來,城內熱鬨人又多她隻得邊嘗試拉馬邊出聲驅開兩旁的人以免誤傷。
在郢都天子腳下當街縱馬,這罪不小。
然而城內逼仄的空間非但沒能讓馬停下來反倒是四周的驚呼聲幾次讓其高揚前蹄,發出陣陣嘶鳴,情況愈發不可收拾。
天旋地轉,那女子再睜眼回神時馬已經不可控製的衝向一位霞衫女子。
腦中溘然嗡嗡乍響,隻顧著喊:“快讓開!”
葉挽卿怔怔站在原地,她目光極快的閃過四周,藏身的地方倒是有但……
她愣愣的,垂下頭機械的看了眼自己的腳,隻有一個念頭:這腳怎麼動不了?!快跑,快跑啊!
奈何無論她怎麼驅動雙腳仍舊立的穩穩的,筆直筆直紋絲不動,就好像被人控製了一般,直愣愣的釘在原地,等著那馬把她撞成肉糜。
月式微看著這一幕眉目凝成了寒霜,她想衝上前將那馬一掌劈死卻被身後的瀧祝和蒼墨齊齊拽住了。
“放開我!我要去救她!”
瀧祝哼笑:“我看你真是瘋魔了!眼下這種情況就是你擋在她麵前也救不了她!”
月式微奮力掙著被拽住的手臂,一雙眼睛像是定在了葉挽卿身上:“我今天一定要救她!”
看她執迷不悟蒼墨氣得臉都黑了:“你瘋了!她可是……”妖……
人多耳雜,最後一個字沒說出口。
憤然甩袖他震聲:“罷,罷,你要去便去,我是管不了你了!”
“為了一個什麼都不是的東西性命都不顧,真是愚不可及!”
說罷朝玄溪使了使眼色,玄溪收了扇瞟了月式微一瞬,坦言:“你若真要救,我當做個人情,幫你救下。”
蒼墨一噎,氣得目眥儘裂,仿佛在說:我是叫你幫著勸勸式微,你怎麼驢腦子不開竅?當日在瀧祝房裡你答應好好的擱這糊弄鬼呢?
玄溪要出手他攔不住,隻當一番真心喂了狗,隨他去了。
不過痛失良機瀧祝怕是又有幾個夜晚翻來覆去睡不著了,他睡不著不要緊,可就愛拉著他聊天弄得他也沒法睡,對方又是三哥不好破了麵子,實在難受。
瀧祝拽月式微拽得緊,鐵了心要葉挽卿死,玄溪雖說答應救她,但那馬迅疾他又哪裡趕得及。
葉挽卿站著一動不動,背上手心早已浸濕了一片,身上白汗下了一層又一層,衣襟也濕透了。
轉眼那馬飛蹄就帶著揚塵到了跟前,黃塵滾滾蒙了眼,看不太清了。
完了,這次怕是真的要死了。她幾乎下意識的看向月式微,對方常年冰凍如山的臉色終於在這一刻鬆動了,雲眉緊蹙,不見悲喜的雙眸此刻隻有她。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在將死的最後一刻會一心想的都是那個曾經屢次揚言要殺她的女人,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她隻希望月式微不要看到她被撞成肉糜的屍體。
嘶鳴聲在耳邊乍臨,近在咫尺,葉挽卿抬眸這才從日光的投射下透過黃塵看見了那匹龐然巨物般的紅鬃烈馬,光線刺眼,隻辨得見壓迫感極強的輪廓。
今日,她將死在馬蹄下。
忽然,一陣鋒利的刀劍聲直灌入耳,耳內翁鳴,這聲音近得恍若發生在眼前。
她緩緩睜眼,隻見那馬背上出現了兩個人影,一前一後,一個青衫紗帽,一個銀鎧粼粼,手上提著一柄紅櫻長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