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時辰還早,尚書明並未出去,聽聞阮鈺來了,自然是立即出來迎接。
阮鈺、應辰隨他進屋後,得知他家中長輩已然外出,便將酒水糕餅送給了他。
尚書明將兩人帶到書房,用好茶招待。
書房乃是讀書認用功之地,本應處處書香,且因書生在此苦讀後自有一種正氣,同為讀書人,阮鈺入內後,本該感覺如魚得水、很是舒坦才是。
然而,他卻隱約有些不適,隱約間似乎有一絲奇異的氣息,帶著淡淡的、微不可察的腥氣。
阮鈺微微皺眉。
與尚兄相遇時,若非通溟兄提醒,他還毫無所覺,也不知尚兄身上有什麼腥臭之氣。不過許是書房清淨,那妖鬼之氣在此反而無所遁形,叫他輕易覺察到了。
隻是……
阮鈺有些躊躇,突然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他特意早早前來拜訪,是為提醒尚書明與那三隻狐妖之事,但此時他方驚覺,此事乃是尚兄的房中秘事,這要如何說得出口?
不自覺地,阮鈺悄然看了眼應辰。
應辰端著茶盞,正置於唇邊啜飲,瞥見他這眼神,似笑非笑,卻沒理會。
阮鈺暗歎口氣,當真發愁。
猶豫再三,他才委婉開口:“尚兄,雖說是小弟多事,不過……”他頓了又頓,才說,“不過尚兄近來可遇見什麼怪事?”
尚書明一怔,立時想到什麼,麵上頓時露出一絲尷尬來,這——
“賢弟為何有此一問?”
阮鈺輕咳一聲,道:“不瞞賢兄,小弟自出孝後,頗遇過幾件怪異之事,時日久了,也能瞧出一些端倪。因此……昨日與賢兄分彆後,小弟左思右想,還是冒昧而來。”說到此處,他幾番斟酌,“……賢兄可是遇到了幾位姑娘?”
話已說到此處,尚書明哪裡還不明白阮鈺言下之意?登時更不自在了。
他含糊說道:“確是結識了幾位姑娘。”
見阮鈺神色中透著擔憂,尚書明感念他關切之情,到底還是將近來所遇之事和盤托出了。
原來就在月餘前,他在書房中苦讀久矣,不由有些風月之思,當晚就有自稱胡三姐的美人跳牆進來,與他很是相好了一段日子。他神魂顛倒之際,自然對三姐稱頌不已,三姐卻提到她妹妹胡四姐,言她方為絕色美人。他十分渴慕,三姐就將四姐帶來,果然比三姐更美。
尚書明感慨道:“四姐是難得的好女子,她來後不久便表明身份,乃是一名修行仙人正法的狐女,又因為兄對她誠心,告知為兄她那三姐是迷惑人的狐狸,曾害死了數名男子,此番對為兄親密相待也是不懷好意,並以符助為兄將三姐退去。”
大約是三姐不欲駁四姐的麵子,見了符後便知他意,倒也並不勉強,自此尚書明隻與四姐相好,十分歡樂。一次四姐有事外出時,他在山野中又遇上個風韻頗好的少婦,少婦頗為嫵媚,他便與她有一場露水情緣。孰料正巧胡家姐妹一同過來,碰上他與少婦相好,就將少婦喝罵趕走。此時他才知道那少婦實為狐中不堪者,四姐極嫌惡她,竟因他與她同床,就要同他分離。後來還是三姐在其中周旋,四姐才與他和好。
之後尚書明與四姐恢複往來,也一直隻與四姐相好了。
尚書明道:“為兄本不該與賢弟提起這些,但賢弟先有察覺,不得不提……隻是四姐待為兄極好,還望賢弟莫要因她是異類而嫌棄於她。”
阮鈺本就知道他與三隻狐妖相好,如今聽他這般說,才知如今他身邊隻餘一位不害他的狐女了,稍稍放心。隻不過,那少婦或許不再同他交集,胡三姐卻還時常在他身邊,縱然胡四姐對他多有護持,又怎能確保無害?
既這般想,阮鈺也就這般提醒,又道:“尚兄三思。”
尚書明卻是一歎:“情之所鐘,身不由己。”
阮鈺默然。
若是個一心一意的,倒能說這話,可他雖然不通情愛,卻也能瞧出尚兄分明隻是見色起意,身不由己確是身不由己,卻哪裡來的情之所鐘?
隻是,這話不好出口。
阮鈺暗忖,尚兄既知另兩個狐女秉性,也罷了,隻是通溟兄還能嗅到尚兄身上那害人狐狸的腥臭味,可見即便如今尚兄已不再與她們糾纏,身體上也還有隱患,理應留意。
思及此,他便勸道:“尚兄與另兩位姑娘曾有交往,如今斷絕是好,但恐怕還是對身子留有些許損害。小弟以為,既然胡四姑娘是個好的,尚兄不如問一問她,可有什麼方子能將身子調理一二。賢兄與異類交往乃是賢兄的家事,小弟不應多嘴,不過與異類交往總要難些,賢兄多看顧自身總無錯處。”
尚書明見他不嫌胡四姐為異類便已十分高興,又聽他所言句句有理,更覺感激,深行一禮,說道:“多謝賢弟提點,為兄回頭就與四姐說去。”
阮鈺展顏道:“如此再好不過。”
之後,兩人不再談及這風月之事,由阮鈺開頭,一起做起學問來。
一彆幾年,他們乃是同窗,知道曾經所學幾何,現下也都想知道各自課業可有長進。阮鈺不曾放下讀書,人也聰慧,學識自然很好,而尚書明雖在女色上糊塗,但詩文頗佳,一番切磋下來,彼此都有收獲。
晌午,尚書明好生招待了阮鈺、應辰兩人,下午也仍將他們留下,直至用過晚飯,因四姐每夜都來,恐有不便,這才依依不舍,與他們告彆。
臨行前,阮鈺倏然想起一事,問道:“不知尚兄可認得石太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