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為身後的事情打算。王姐西比拉顯然沒有那麼高的政治智慧,外甥年紀幼小,而姐夫蓋伊更加隻是個混賬,隻會愚蠢地一再挑起事端。
巴裡安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可惜他太正直了,雖然他還沒有正式與巴裡安談過他的計劃,他還是要好好思考一下該如何對他說。畢竟在如今的耶路撒冷,他沒有過多的選擇。他和他的導師泰比利亞斯一致認為,這場談話應當儘快進行。他心裡明白,自己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
不過,他想,巴裡安應當明白,一旦沒有了頭銜的牽製,如果再加上新王的猜忌,做起事來還能像現在這樣順利嗎?巴裡安應該不會這麼天真且愚癡吧?他想到自己在卡拉卡堡昏倒又醒轉之後召見巴裡安,暗示自己將起用他擔當重任,那個時候巴裡安卻回答說“上帝不認識我”;他忽然開始頭痛,有一點拿不準主意了。
為什麼他手下可信任的這些人永遠都這麼天真,而那些像鬣狗一樣的狡猾、陰險而貪婪的敗類們,卻總是顯得更精明,更混蛋,更難以應付一些?
這樣下去不消撒拉丁的大軍打到,他們就要從內部自己先爛掉了。就如同他的身體一樣。
這些事情都令他心煩。他即使被抬了回來,躺在床上,可終日腦子還是在不停地運轉。為著這些煩心事而不得不愈發地賣力籌措,讓他雖然深居簡出或者長時間臥床休息,卻更加疲憊不堪。
可是這腐爛而惡心的一切一切,甚至那種他想起這些事情的時候空氣裡那種伴隨而來的腐臭氣味,都在她出現的時候消失了。室內繚繞著某種似有若無的茉莉的清香,令他陡然清醒了過來。
看到她一襲他沒見過的盛裝,站在他床邊的時候,他想,還好,有一個人是他不用多操心的。
她獲得了東方的皇帝的最終承認和正式冊封,這很好。東方的皇帝還賜給她很多東西,甚至派了一支規模不小的軍隊隨扈,這也很好。這樣將來在他身後,他連派什麼樣可靠的人,派多少人,送她去哪裡,都不用發愁了。
聽說她帶了幾百騎士回來,是東方的大皇帝送給她的護衛隊。
他十六歲在蒙吉薩之戰裡對戰撒拉丁大帝的時候,麾下也隻不過有五百騎士,八十名聖殿騎士而已。那樣他就能夠殲滅撒拉丁那支野獸一樣愚忠而嗜血的馬木留克近衛隊。
這麼說來,東方的大皇帝如今很看重她了。
這樣也好。當他不在了之後,也不用擔心她會孤身卷入圍繞聖城的什麼風波,最後被那些他手下互相傾軋內鬥的敗類們嚼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她現在自然可以回到她的祖國去。那裡總有一個她的位置在等著她。也許東方的大皇帝看在她以前吃了很多苦的份上,還會厚待她,替她找一個好丈夫。
這念頭不知道怎麼的令他感到十分安心且疲倦,眼睛都要閉上了。
她說,東方的大皇帝給了她一個封號,那個封號的意思是“清晨的美景”。
他閉上眼睛,也能看到那樣一幅美麗的景色。隻是他在想像中所描繪的景色,再美麗,也不是耶路撒冷。這裡是神賜予人間的,流淌著奶與蜜的土地,若是沒有連年爭戰,本應是熾熱,肥美,富足,豐饒的。而他腦海中的朝景,是樹葉上的露珠,是沙漠裡的綠洲,是風吹過一片茉莉花叢帶來的清新香氣。美好得隻能是幻覺。
不,那陣淡淡的茉莉花香氣似乎就在他臉側,毫無疑問那不是幻覺。
他依舊半合著眼睛,輕聲問道:“這屋子裡怎麼會有茉莉花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