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EVER AFTER【4】 ……(1 / 2)

晚飯後通常是休息時段。這座小島上不通電力,平時隻靠兩台慈善機構捐贈的舊發電機來發電。所以平時大家都是早早休息,隻有這天,喬茉叩響了愛德華的房門。

他似乎早就在房間裡等著她,很快打開了門。開門的一瞬間,兩人都似乎有些局促,但他很快克服了那種緊張感,笑著比了個手勢,邀請她進來。

喬茉看到他房間裡的布置也是極其簡單的,一張床,一張書桌,一個立式衣架,床腳擺著一個小皮箱。此時書桌上已經擺了他帶來的筆記本電腦,光驅正在運轉著,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電腦屏幕上是電影的主菜單,顯示著“語言選擇”、“字幕”等等幾個寥落的選項。界麵的右方,卻是一張電影的劇照。

劇照裡看上去是一位年輕男人,隻不過他戴著頭巾,長袍的扣子一直係到下頜,臉上還罩著一個銀質麵具,完全看不到他本人的長相。隻有那個銀質麵具,在光影的作用下,那永恒不變的表情看起來是那樣沉穩、平和而慈憫。一雙淡藍色的眼眸藏在那張麵具之後,眼神裡流露出來的是毫不保留的果決堅韌。那種眼神與麵具上鐫刻著的表情有一絲不相容,喬茉不禁愣住了。

她輕聲說:“這就是……那位得了麻風的耶路撒冷之王,博杜安四世?”

愛德華關上房門,此時也走到了她身後,注視著屏幕,低聲說道:“是的。”

喬茉不知為何,忽然覺得鼻子一酸。她輕聲繼續問道:“他戴著麵具,是因為麻風已經毀壞了他的臉嗎?”

愛德華這次在回答之前沉默了一霎。

“……我想是吧。”

不知道為什麼,不需要看電影,隻是這樣站在這裡靜靜地凝視著一張劇照,喬茉已經覺得很難過。

她低聲說:“在那樣動蕩的時世裡,要做一個英明的國王,還要同時和麻風這種病抗爭,想必很艱難吧。不知道有沒有人幫助他,有沒有人願意對他好……”

這個問題聽上去很幼稚,可是愛德華一時間竟然覺得有點沒有辦法回答。

最後,他決定說實話。

“根據曆史記載,他的處境確實險惡……他的家人和大臣都各懷目的,他的手下充斥著一些宗教狂熱分子,一再無視自身的實力,鼓吹挑起與阿拉伯人的戰爭……”

他乾巴巴地說著,不知為何覺得有些疲憊。他突然覺得再說這些都是徒勞的舉動,所以他很快結束了這場曆史普及課程。

“然而就在這種情形下,他還是獨力支撐了十一年。他可以坦蕩無愧地離開,而後人說,上帝以整座聖城來為他陪葬……因為就在他逝世後不久,阿拉伯的戰神撒拉丁就攻陷了耶路撒冷,從此基督徒們就失去了對聖城的控製權——”

喬茉從咽喉裡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哦!……”

那串未竟的尾音隨即變為輕輕的歎息,帶著一絲不可置信的情緒。

“難道從來沒有人對他好過嗎?他治下的整個王國,都在和他們的國王作對嗎?……還有他的家人,他的臣下……怎麼可以對這樣一個拚了命要維護整座聖城和整個國家的人這樣狠心?!”

她的語調聽在他耳朵裡,最後竟然似乎帶上了一點唏噓,令他格外驚異。他忍不住轉過頭望了她一眼。

有那麼一瞬他簡直幾乎開始以為她是在對他說話。他有種錯覺,她說那些話完全不是單純出於一個感情豐富的年輕姑娘過剩的同情心。她的話裡仿佛有一種洶湧的力量,像他曾經見過的,海浪拍擊著這座孤島的岸邊。

然而他決定此刻最好還是忽視那些一瞬間就湧上來的錯綜複雜的感覺。他走向桌前,紳士風度十足地替她拉開一張椅子,向她微微彎腰,做了個請入座的手勢,說:“女士,請入席。電影就要開始了。”

嚴格說起來,這部電影其實不算是一部耶路撒冷王博杜安四世的傳記片。即使算上他逝世以後在大教堂裡舉行葬禮的那場戲裡的橡皮假人,他才總共不過出場了不到十七分鐘,而其中還包括在卡拉卡堡城外解圍的一場戲裡,他率領大軍由遠及近,緩緩而來的一幕。他想,那一場戲即使有三五分鐘采用替身都可以——或者說,整部戲裡扮演博杜安四世的演員即使換上十個一百個也沒關係,反正他都戴著麵具。沒人能夠看得到那張麵具底下真正的容顏。

這樣想著,他順口就說出來了。這部電影的基調太沉重,尤其是在博杜安四世出場的每一場戲裡,那種宿命的悲劇感簡直要壓斷旁觀者的神經。他和喬茉自從電影開演以來幾乎就沒有交談過,室內為了省電也把燈都關上了,隻有筆記本電腦的屏幕發出幽幽的光,回蕩著一些中世紀的對白。

但是他沒有想到她會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