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洛基那天出現得突然,離去得更快。一頓狂笑之後,他打了個響指,把還在距離我們不遠處的地上蠕蠕而動的那條惡心的大蛇弄沒,然後就很愉快地走了。
一點慰問我那副受驚嚇的幼小心靈或者安撫我這個無辜受害者的意思都沒有。
我全神戒備,戰戰兢兢地過了大概二十多天,覺得他大概在這五光十色金碧輝煌的神域,已經徹底把我這個生活在底層的小透明忘記了以後,才放鬆了一點自己的警惕。
……所以當我毫無防備地在一個暖洋洋的午後,半靠在那棵蘋果樹下打盹的時候,我真的是沒有想到會發生什麼事。
我記得在睡著之前自己並沒有布下幻境遮掩形跡,不過在這種這麼美好而晴朗的午後,理應好好練習本領或享受人生,阿斯嘉德又有誰會往英靈殿這種喪氣地方跑呢?
我連續好幾天被輕微的失眠所困擾,眼睛下方已經浮現了淡淡的黑眼圈。但這天不知為何——也許是暖洋洋的陽光曬得我犯困吧——我居然很快就睡著了,而且睡得很香。
我很快開始做夢。不過在我還什麼都沒有記住的時候,我突然感到一陣十分清晰的搖晃,就好像身下的大地正在地震一樣。
我猛地唬了一跳,驚醒過來。但在我還沒完全睜開眼看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之前,我就覺得自己身下的大地搖晃得更猛烈了——下一秒鐘,一道巨大的裂縫突然從我身下的地麵上綻開,我還什麼都沒能搞清楚,就猛然感到一陣失重下墜感——我掉了下去!
我爆發出一陣驚恐的大叫,完全是下意識的。“啊啊啊啊啊啊——”
事發突然,我的大腦還處於被從深沉的睡夢中強行扯出來之後的遲鈍和茫然狀態,我淒厲入雲的慘叫和揮舞四肢企圖抓住一個什麼攀附點以挽救自己的性命的動作,完全都是下意識的,根本沒有經過大腦思考。
我往下墜落了大約幾秒鐘之後,大腦才開始恢複神智,第一件意識到的事情就是——
“救命啊救命啊我要掉下去了啊啊啊啊啊——!!!”
我拚命向上揮舞著手臂,卻無法阻止這種下墜感。我甚至來不及思考究竟是誰在這棵平時無人問津的蘋果樹下挖了這麼大一個坑等我掉下去,或者有這麼大的神通無聲無息地製造一道巨大的裂縫陷害我——死亡將至的絕望一瞬間就吞沒了我。
但是下一秒鐘,這種幾乎要吞噬我的恐懼、絕望和黑暗就倏然消失了——因為我頭頂上倏然伸過來一隻手,緊緊抓住我的手臂!然後那隻手用力把我從那道裂縫裡拖了上來,往旁邊的地上一甩,我就狼狽地一跤摔倒在地麵上。
我坐倒在地上,驚魂未定之時,感覺心跳得飛快,雙眼一片模糊,眼淚都快要從眼眶裡飆出來了。
有個人好像屈起一條腿,在我身旁半蹲了下來。
但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那個人並沒有立即來安慰我或者觀察我是否安好,而是在距離我很近之處,就這麼袖手旁觀,手臂搭在膝蓋上,低下頭笑個不停,仿佛顯得很快活似的。
我白著一張臉撫著自己的胸口,試圖平息那股驚悸和恐慌。我感覺自己的視線漸漸清晰了一點,也逐漸能夠冷靜一點思考了的時候,我很快就發現那個蹲在我身旁的人,是洛基·奧丁森。
“……怎麼……又是……你……?”我結結巴巴地問道。
其實我這是因為驚悸未消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天知道我多麼想要聲色俱厲地把這個疑問句大聲吼叫出來!
我軟弱的語氣似乎助長了他的笑意。他好不容易在咽喉裡輕咳了一聲,咽下了那陣顯然是洶湧澎湃的笑意,抬起頭來望著我,一邊忍笑一邊不怎麼真誠地道歉,雙眸裡染滿了亮晶晶的澄澈笑意,仿佛有明亮的星辰在他的眼中跳動。
“哈……對、對不起……我、我真沒有想到……你還是這麼……這麼容易上當……真、真是……”
……心塞。還是心塞。這算是哪門子態度良好的道歉方式啊!
就算你長相上佳,又是整座神域唯一一個會主動來搭理我的大活人,也不能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對我下毒手吧……我可不是那種機靈鬼,我的智商絕對趕不上這家夥的一個零頭,應付不了他那堆層出不窮的惡作劇。
我眼裡含了兩泡淚,忿忿地怒瞪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洛基撲哧一聲,好像又要笑出來。不過這一次他很厚道地極力忍了回去,麵色也為之一正,想了一想,突然伸出手來把我的頭發揉了幾下。
“好啦好啦我道歉。我早就應該知道你的智慧應付不了這些事……可是你每次都上鉤,實在也太好騙了一點。”他客觀地評價道。
我惱怒地瞪著他,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
“你……你就不怕哪一天我惱羞成怒,黑化了之後去報複你嗎?”
洛基一愣。“黑化?!報複?!”
這兩個詞仿佛瞬間又勾起了他那根爆笑的神經,他又爆發出一陣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你真是太有趣了,米瑟緹麗絲……”他笑得簡直停不下來,好像一點都不為我的威脅擔心似的。
隨後他居然就拍拍兩手,站起身來,還順便伸出一隻手把我從地上拉起來。
“等你的智慧生長到了那種地步再來警告我,如何?”
然後他就帶著那個可惡的笑意,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