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房間的主色調是綠色、黑色和暗金色——和洛基經常穿著的服飾色調一樣。我忍不住有一瞬間想到,托爾的房間主色調除了暗銀色之外,是否就是紅色——他那襲大披風的顏色。這個念頭令我有一霎那產生了一種惡作劇的快意,因為我瞬間就腦補出了托爾一片大紅的房間,布置得就像洞房花燭夜俗氣又喜慶的新房一樣。
但是這種愉快並沒有維持多久,就轉為了黯然。
我站在那扇窗前,窗欞一側的深綠色窗簾靜靜垂下。我注視著光線裡的塵埃在我眼前漫舞。
我慢慢回過身去,眼前有一瞬的朦朧,就仿佛一股突如其來的霧氣迷蒙了我的雙眼。
這個房間非常大,很顯然根據家具和布置分成了臥室和起居兩個區域,雖然中間並沒有屏風一類的陳設阻擋。我現在站立的這邊毫無疑問是洛基的臥室,窗下擺著一張巨大而華美的大床,床上的枕頭和被子鋪得整整齊齊,一絲皺褶都沒有,就好像從未有人在上麵躺過一樣。
我的身邊不遠處是一個巨大的衣櫃,櫃門上同樣雕著精美至極的花紋。衣櫃旁甚至有一麵落地的穿衣鏡,我走到它前麵,隻在鏡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麵色青白,眼窩下陷,眼睛周圍有深深的黑眼圈,一頭黑發披散下來,略顯淩亂地糾結著,堆在我肩頭和身後;鏡中的那個自己麵無表情地盯著我,嘴唇上甚至有一道小小的、已結疤的傷口;整張臉上唯有眼神最最刺目,空洞乾涸得令人驚心。
總而言之,我覺得自己現在看起來也近乎像個遊魂了。
我向左邊微微側了一下身體,也不知道自己這種舉動到底打算收到什麼樣的結果——但是我的身後並沒有任何其他人影,鏡中隻映出我身後那張一絲不亂的大床。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像個猥瑣的偷窺者和卑微的暗戀者那樣,離開了鏡前,走向那張床。
我佇立在床邊,許久許久,就這麼望著那張整齊得像是地球上的家具店裡的樣板間的床。
床上的床單和枕頭是平常的白色,僅僅隻是鑲著深綠色的邊而已;但被子卻整張都是深綠色的,仔細看去,上麵還蔓延著隱約的暗色花紋。雖然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人使用過了,但是在窗子裡斜斜射入的溫暖陽光照耀下,它們還是顯得和第一天換上時那樣嶄新舒適,仿佛我隻要俯下身去,就能夠聞到上麵散發出來的屬於陽光的氣味。
這張床看上去真好,睡在上麵一定很溫暖而舒適,一定能夠睡個好覺。果然是阿斯嘉德的王子才會享有的豪華配備。不像孤寒的我,要麼睡在那棵蘋果樹下的草坪上,要麼回到那片小樹林裡的木屋裡,躺在那張硬梆梆的單人木板床上,一覺醒來,覺得全身的骨頭都被硌得發痛,稍微一動就好像變形金剛一樣,全身的關節都在嘰嘰嘎嘎地重組。
我的視線向下落到那兩個並排放著的潔白的大枕頭上。雖然知道這不過是每張尺寸大於單人床的大床上的標準配備而已,我的心頭還是小小地翻滾過一股微弱的異樣。
我的指尖慢慢地向下落下去,最後碰觸到了那個蓬鬆柔軟的大枕頭。我的手指停頓了片刻,然後輕輕劃過那個枕頭的表麵。經過了這麼長的一段失去主人的閒置時間,它的表麵布料失去了主人的體溫溫暖,透著一股輕微的冷意,有微塵從我指尖下輕輕飄起。我的五指微微一頓,忽然緊握成拳。
然後我收回手,轉身離開了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