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是病了。
不,應該說,我想我是快要死掉了。
因為我沉浸在幻境和夢境的雙重麻醉裡,不能自拔。
我的能力一直那樣不上不下,有氣無力地懸吊在半空,弄個幻境出來罩著自己,偶爾做做壞事,倒是足夠了;但要更進一步,做更多的事情,或者為阿斯嘉德做什麼貢獻,卻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到頭來,我還是一個頂著神祇之名的廢柴。
而且,奧丁好像也和其他人一樣,在那次召見我之後,漸漸又忘卻了我的存在。
於是我就一直呆在我原來該呆的地方——英靈殿外的槲寄生下,不問世事,醉生夢死,沉溺在自己編織的幻境裡。
我漸漸發現我能夠在幻境裡短暫地描摹出一個洛基的幻影。那個幻影持續的時間極短,基本上也不可能給我什麼回應,甚至是當我試圖接近的時候,心情一激動,就會消散得無影無蹤——我猜是因為那種時候自己的精神力失控,無法再維係幻影的緣故——但是我仍然樂此不疲地在幻境裡描繪他的影子,哪怕僅僅是遠遠地站著,衝著那個幻影說上幾句話,我都已經覺得足夠了。
這天,我照例在幻境裡,對著不遠處一個有點模糊的人影,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我一直在想,彩虹橋下的深淵裡到底是什麼物質,是否有人能夠從中生還……”我有點心不在焉地說著,想著最近自己借助那點微薄得可憐的幻境之力,到處偷偷看書的小小成果。
“可是沒有這樣的記載。我覺得有點奇怪……幾千年來,難道就沒有出過一次類似的事故嗎?有人掉下了彩虹橋什麼的?而且,也沒有任何記載說明橋下的深淵裡都是什麼,又都通向哪裡……”
那個人影坐在一張同樣虛幻的桌子旁邊,好像正在悠閒地翻著一本書。聽見我的話,他仿佛從書裡衝著我的方向抬了抬眼睛,卻並不回應我。
……當然他不可能回應我。在幻境裡,從來沒有任何幻影真的回答過我什麼。
我歎了一口氣,有點貪婪而光明正大地直視著他,有點出神。
“我一直在想你以前對我說過的事,每一件事……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怎麼做才可以幫你……當然現在說這些也沒有什麼意義了,可是……”
突然,一個陌生而低沉的聲音插了進來,打斷了我的話。
“哦不,你當然可以幫助他,阿斯嘉德的小姑娘。”
我大駭,陡然站起身來!
一個頭上戴著風帽,穿著式樣奇特、鑲著金邊的金屬重甲,臉上還罩著一個可怖的鏤空金屬麵具——麵具下露出來的臉完全不是正常人會有的臉孔——的人影,突然出現在我麵前!
他肌肉虯結,高大粗壯,看上去充滿了威脅感,徑直擋在我和洛基的幻影之間。我注意到他的一隻手上居然長著六個手指——多餘的那個手指長在他大拇指下方,活像另一個大拇指似的。他的膚色慘白,聲音低沉,還帶著胸腔裡爆出來的陣陣回音,聽上去十分恐怖。
他那個鏤空金屬麵具下的臉形狀扭曲可怖,就好像被火燒過一樣,雖然膚色還是慘白,像是厚厚地塗上了一層粉,但皮膚粗糙而扭結著,像是不光滑的瘢痕。當他張開嘴對我說話的時候,我徹底明白了為什麼地球上會有“血盆大口”這個字眼——他的嘴裡生著細小的牙齒,幾乎看不見牙齦;但連同牙齒一起,他嘴裡幾乎是一片血紅色,像是翻起的血肉一般,令人反胃而畏懼。
“你是誰!”我色厲內荏地低聲喊道,心跳早已飆破了一百八十。
這個人無聲無息、毫無預兆地侵入我所構造的幻境裡,而我竟然沒能夠事先發覺!而且我現在還是在阿斯嘉德的英靈殿外,他居然就敢這麼大搖大擺地侵入我的幻境,而無人得知!他的能力到底強大到了一種怎樣可怕的地步?!
我極力控製著自己的聲音和身軀不要發抖。
我知道我是個在阿斯嘉德毫無存在感,也沒有利用價值的神祇。我的能力低微,地位更低下,假如有人想打阿斯嘉德的主意的話,我也不應該是那個突破口。可是他為什麼會一上來就找上我?!
……還有,他剛才所說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個人大概看出了什麼,低沉地笑了起來。
“哦,這隻是我的幻影而已,阿斯嘉德人。”他用一種恥笑而睥睨的語氣說道,“不用擔心,我隻是來帶給你一個好消息的。”
我驚疑不定地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