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下界申請意外地獲得了準許。
……可能是因為我人微言輕,就算不在神域裡存在也沒什麼重要的吧。
似乎是神後弗麗嘉說服了奧丁——又或者繞過了奧丁——親自批準了我的申請,這麼說來,我還真是很榮幸。
不過我隻有三天時間下界。這也夠了,我還記得上輩子大家總是說,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阿斯嘉德神域不知道是不是按照這個規矩來計算,但是同樣作為神域,時間單位總不會差得很遠才對。
為什麼弗麗嘉會這麼通情達理呢?
而且彩虹橋已經炸毀,想要從阿斯嘉德下界,是要耗費很多氣力的。我搞不明白那些所謂暗之力量的概念,但是聽說為了把雷神托爾送下去,奧丁很是費了大力氣。
那個當初前來蠱惑我下界的奇怪的人,曾經說過可以幫助我下界。我記得他當時語氣裡充滿了對神域的輕蔑,說:在阿斯嘉德很難的事情,也許我們可以輕易做到呢。
我懷疑他不安好心。而且我擔心自己一旦貿然答應讓他幫忙的話,以後會被他利用來做些什麼不好的事情——雖然我現在的能力已經不足以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了——我還不想被神域放逐,我想回到這裡;最好和洛基一起。雖然以前的過錯無可挽回,但我希望他的身世與奧丁的猜忌,以及他在瘋狂之下所做過的那些事情在眾人心裡所劃下的那道鴻溝,有朝一日可以被填平;日子可以重回我們相遇的最初時那樣,平和安寧,每個人都快樂。
於是我果斷謝絕了那個藏頭露尾、形跡可疑的家夥。他的身上回蕩著一種令我感到很不舒服的氣息,讓我有點擔心像這種人是不是不肯接受彆人的拒絕——即使是最緩和的婉言謝絕也不行。
不過他比我想像中的要好說話一點。他隻是冷笑了幾聲,聽我說我打算走官方途徑申請下界,然後告訴我,一旦被拒絕了,他願意給我第二次機會。隻要我在彩虹橋被炸斷的儘頭發動幻境,他就會來幫助我離開阿斯嘉德。
所以當初,在我考慮了一天之後,在英靈殿門外堵住神後弗麗嘉的時候,心裡是十分忐忑的。
我知道假如我這一次不能夠成功的話,不但會引起神域的疑心,或許還會加強監視,而且我就隻能到彩虹橋儘頭去尋找那個氣息令人很不安的怪人的幫助了。那樣幾乎就等於公然背叛阿斯嘉德。即使我真的能夠下界,能夠在人間見到洛基,我也不可能再回來了。也不知道我會遭到阿斯嘉德的何種懲罰。
弗麗嘉一向是那麼大度、平和、溫柔而美麗,即使被我這種低等小妖偷偷摸摸在英靈殿門口截住,她也沒有生氣。看上去隻是有一點吃驚。
我吞吞吐吐地表示我想去下界——去中庭,去一下下就行。而且我還沒說我為什麼想去。
奇怪的是弗麗嘉聽了我的請求,在最初的怔愣之後,她居然也沒有繼續追問我的理由。
她的目光仿佛越過了我的頭頂,飄向很遠的地方。這個樣子令我不由得忐忑不安地揣測,她是不是也和托爾一樣,已經知道了洛基在人間重新現身的消息。那麼,奧丁知不知道?奧丁會不會允許我在這種敏感的時刻下去?
我戰戰兢兢地站在她麵前任她打量。弗麗嘉的出神並沒有花費很久的時間,她很快收回目光,對我溫柔一笑,說:這件事很重要,請給我一晚時間仔細考慮考慮。明天早上,在這裡等我。
我的心臟咚咚跳了一整夜,心裡把那個藏頭露尾的家夥給我帶來的有限幾句關於洛基的話翻來覆去咀嚼了無數遍。我感到我再也不能等待得太久,愈是躺在這裡靜等弗麗嘉對我的宣判,心頭想要見到洛基的渴望就愈是強烈。那種期待著重新見到一個完好無缺的他的心情,在我胸口翻騰,似乎如同一波一波生生不息湧上的海浪,在我四肢百骸竄過,帶起強烈的某種力量,仿佛再不抒發,就要衝破我的胸膛。
我勉強按捺著那種激動、不安、焦灼的情緒過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自己臉色很憔悴。
蘋果樹上的那叢槲寄生搖晃著枝葉告訴我,我的雙眼下方掛著兩個大黑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