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爾好不容易才勉強克製了那一陣咳嗽,轉過頭來盯著我,用手背掩著嘴又咳嗽了兩聲,清清嗓子,不敢置信似的問道:“你是故意的?!”
我也側過臉去望著他,剛才捏著酒杯的右手改為整隻手平平覆蓋在酒杯的杯口,用太陽穴的位置靠在右手背上,支撐著自己的頭。
“你說呢?”
托爾的表情也逐漸凝重而深沉了起來。他沒有窮究我的動機,隻是又轉回身子衝著吧台,兩隻手擺弄著那個半滿的酒瓶,出神似的問道:“……那麼我可以在你的幻境裡跟她說話嗎?”
我斂下眼瞼,麵無表情地回答道:“當然可以。”
托爾又歎了一口氣。“那麼她的幻影……會怎樣反應?”
不知道為什麼,某種脆弱的淚意突然衝進了我的眼裡。我眨了眨眼睛,直到確保自己的聲音不會顫抖,才開口答道:“……和你記憶裡的她一樣。該生氣的生氣,該微笑的微笑,不會有不同的反應,那些反應不會更壞也不會更好一點……”
托爾再度沉默,他今晚總是在沉默,跟我一樣,仿佛總有那麼一些細節能夠勾起我們的回憶,讓我們都無話可說。
最後,仿佛過了很久很久,他才啞聲開口,問道:“……還有呢?還有什麼?”
我搖了搖頭,聲音嘶啞得像是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過了一樣,艱澀萬分地說道:“……隻有這樣。你能夠在幻境裡麵得到的……永遠都不會是真實的。”
托爾無言,頓了一頓,拿起那瓶酒,一仰頭喝了個精光。
“你以前從沒有來找過我,”我勉強一笑,微微坐直了身體,手裡慢慢旋轉著那個已經被我喝空的酒杯,“今晚應該是你們慶祝勝利的晚宴,你不在大殿裡享受你的勝利和榮耀,反而來找我這個無足輕重的人,為什麼?”
托爾緘默著,酒館裡昏暗的燈光打在他的側臉和金發上,令他的臉看上去一半光亮耀目,一半卻隱藏在暗影裡。我們之間從來就沒有什麼交情或者友誼,但此刻很奇異地,我能夠感到有某種同病相憐的理解和同情的情緒,在我們之間慢慢地滋生。
他慢慢地回答道:“……跟我談談你跟這間小酒館有關的記憶,可以嗎?”
我的眼光閃了閃,忍不住有點驚訝地挑起了一邊的眉毛。
“你確定你還想聽到……關於他的事情?任何事?即使是惡作劇也沒關係?”我反問。
托爾把那個已經空了的酒瓶握在手裡,雙手的大拇指無意識地來回摩挲瓶身上的標簽。
酒館裡的音響放著歌曲,聲音不高不低,剛巧足夠不淹沒我們的交談,又足以提醒我們它一直作為背景音樂在調適氣氛。在我們之間今晚不知是第幾次出現了一段長時間的沉默的時候,我微微一抬手,音響裡瞬即換了一首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