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露汀坐在教室裡。她來早了。在這段上課前的短暫空閒裡,她打算隨便拿本書出來看看,打發一下時間,於是伸手到書包裡去左摸右摸。
最後她摸出一本效率手冊一樣的東西,一打開就從裡麵掉出一張從報紙上剪下來的紙來。
那張剪報掉到了她的膝蓋上,她撿起來,重新放回那本記事簿打開的那一頁上。
剪報裡是一張照片,旁邊還配著一行小字說明:“紐約街頭的‘邦妮與克萊德’?昨日一間實驗室與一間酒館相繼發生原因不明的大爆炸與混亂,據信正是由他們兩人引起。紐約警方敦請市民,如有這兩人的任何消息或動向,請與警方聯係。”
那張照片正是監控探頭所拍下的一張渣畫質截圖。在截圖裡,洛基仍然穿著那身他在斯圖加特藝術館挖人眼珠時的行頭,而她穿著的也仍然是她從斯圖加特一間名店裡用幻境之力蒙騙到手的華服。大裙擺的小黑裙,外麵搭配長度略短一點的風衣,看起來他們兩人不是正要去做壞事,而是要去參加一場正式的晚宴或者看一場歌劇那樣。
約露汀的手指微微顫抖了。
她還記得那天達茜把這張報紙遞給她以後,就一直好奇地站在她旁邊,觀察著她在看到這篇報道之後的一切反應。
她確信自己表現得很不錯,因為她還記得當她重新合上報紙,微笑著感謝達茜“謝謝你替我留著它,我從未想過自己的外形在新聞照片裡也可以看上去還不壞”之後,達茜張大的眼睛和嘴。
然後達茜又貫徹本色,直爽地以一句“靠啊”來回應她。
她們之間那種奇怪的友誼就是從此開始的。達茜不像塞爾維格博士當初被洛基攝魂,算是個受害的苦主,因此對她也深感戒慎恐懼;她天生膽大又直率,多數時間神經還很粗壯又大條,隻要約露汀表現得光明磊落、友善有禮一些,就很容易從達茜那裡獲得一些同樣友善的回應。
後來,她們曾經人手一隻裝滿咖啡的馬克杯,坐在門前的長廊上,望著外麵的街景閒談。
達茜說洛基的這套風度翩翩的紳士行頭,在登上報紙之後,居然贏得了很多不明真相——又或者說,擁有一些特彆的想法,膽量更大,也沒有親眼目擊他挖人眼珠的心狠手辣場景——的粉絲。那些姑娘們讚歎他“彆具風度”的外形,“與當局對抗”的強大能力和反叛精神,就像當年追捧真正的邦妮和克萊德一樣——隻不過,這一次,洛基贏得了更多粉絲盲目的仰慕,而她卻作為一個“看上去就十分愚蠢而搞不清楚狀況的妞兒”,在新聞裡被洛基“浪漫地拉著手亡命天涯”而獲得了鋪天蓋地的謾罵、嘲諷和輕視。
達茜直白地告訴她:“你現在可走紅了。你可以google一下你的名字,‘邦妮’這個名字就行——哦對了,你懂得什麼是google嗎?什麼?!你懂?!哦天哪,你和你那個克萊德可比托爾聰明多了,在地球呆了一趟就學會了這麼多現代科技!——你大概能刷出來上百頁的搜索結果,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對你的人身攻擊。嘿,任何一個蹩腳的政客或者三流的電影明星或行為不檢的偶像歌手都沒有你這麼一邊倒的人氣。你大概是上輩子得罪了哪個神了——哦,對不起,我忘了你就是神,大概也沒人能管得到你吧?……”
這一通敘述連帶著感想,還夾雜著亂發的地圖炮,弄得約露汀隻有苦笑的份兒。不過,這其中也包含著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現在終於有了一些人崇拜洛基,對他懷有正麵的感情;比如現在她在地球和以前在神域一樣不受歡迎,但她沒有想到的是這種不受歡迎是來自於那些莫名其妙的敵視,來自於可能是唯一一次在地球上他們兩人真正一起並肩去開始一場惡作劇的冒險。
……雖然被人腦補了什麼莫名其妙的事情之後又被排斥和敵視的感覺實在太糟,她也不得不說,不管怎麼樣,洛基在九界的什麼地方擁有了一堆除了她之外的腦殘粉,這也很好。
粉絲的存在,雖然在你困難的時候不能夠帶來任何幫助與感動,但在其它時刻,卻可以良好地重塑你的自信心和其它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