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神王什麼都沒說,那位曆經九死一生卻終於平安歸來的幻境之神同樣也什麼都沒說。
他僅僅隻是身姿筆直地挺立在那張高不可攀的王座之前,目光深不見底,注視著她向他重新躬身致意,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走出了大殿。
正如那一天他對她說“黑暗精靈……我會折磨他們,讓他們在最漫長的痛苦中慢慢死去,直到一個人也不剩”,而她回答“假如這就是你的願望……那麼我深深地相信,它必定有一天會實現的”之後,她離開這座大殿的方式一樣。
在她身後,他突然好像自言自語似的低聲說道:“……在這一切事情之後,你還怎麼可能仍然維持……以前那些愚蠢的情感呢?”
她的腳步一頓,一瞬間很想回過頭去,看一看他此刻的表情。但是她也知道,這麼做是不明智的。
她記得艾梅曾經聽過一首歌,歌裡唱道: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那首歌的其它歌詞她都不記得了,唯有這一句,她從第一次聽到,就印象深刻。
因為她覺得這句話,用以形容他和托爾,或者他和她,都是多麼的適合呀。
隻不過,用來形容他和托爾的時候,他是那個得不到的,托爾才是那個被偏愛的。圍繞著王位、親情、重視……他一直在與托爾爭奪著大家的愛和肯定,卻什麼都沒有得到。托爾好像很少會和他相爭,但是他天生就擁有這一切,是洛基用儘了心機也奪不走的一切。一直到了最後,還是托爾在變成奧丁模樣的洛基麵前,主動表示自己不夠格當一位真正的國王,洛基才能在這個位子上坐得那麼久,那麼穩——而且還是以奧丁的模樣。
而這句話用來形容他和她的時候,他就變成了那個被偏愛的,而她才是那個得不到的。所以她一再地用各種借口和理由說服著自己,放棄了神域和中庭平靜的生活,甚至放棄了自己的三觀,最終站在了他的那一邊。她用自己的能力來換取他有限的庇護,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取他的一個敵人的滅亡——雖然她最後得以幸免於難,但是她現在不是又回到了這裡嗎?不是又回到了這片神域,打算為他投入下一次戰爭嗎?
他是謊言之神,縱使他在她麵前說過的真話多於謊言,他也沒有真誠可以給她。
奢望著再度試圖接近他,是一種危險的嘗試。
這也是為什麼她並沒有在那次中庭重逢之後,立即回到阿斯嘉德的原因。
她去找了托爾,向他詢問當初他和洛基在中庭重逢的時候,他們都談了一些什麼。特彆是關於宇宙魔方的部分。
托爾對她突如其來的問題感到迷惑。但是一提到洛基,他那張英俊的臉上就不由得浮現了一抹黯然。他沒有多問她為什麼要突然問得如此詳細,還是把當初他們的對話內容儘量一邊回憶,一邊複述了一遍。
很可惜的是,他的敘述雖然詳細,卻沒能給她帶來多少提示和幫助。
托爾所知道的並不比她更多——甚至因為托爾似乎從未深思過洛基獲取宇宙魔方這件事背後的更深含義,他的推斷還不如約露汀所想的更加接近真相。
在這種因果未明,洛基又隱瞞著他沒有死這一最大秘密的情勢之下,約露汀終於下了最後的決心。
當她踩著夜色和星光回到那間小木屋的時候,剛一推開門,她就為木屋裡的整潔程度而微微吃了一驚。
幾乎一年沒有回到這裡,她原本還以為這間破舊的小房子無人維護,最糟的情形是有可能倒塌呢。
雖然剛才一路在格拉希爾的密林裡往這邊走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在高大的樹木的隙縫間隱隱約約望見了這棟小木屋的剪影,證實她那種最糟的想法不過是杞人憂天;她卻仍然覺得即使它還在原地,屋子內部也不可能好到哪裡去——你總不能期待一間差不多一年都沒有人打掃的房子能夠乾淨整潔到哪裡去,最好的期待隻不過是蜘蛛網和灰塵不要累積得太多,害得她必須徹夜清掃而已。
但是現在她目瞪口呆地站在小木屋的門口,看著幾乎和她離開這裡奔赴彩虹橋畔的戰場的那一天一樣整潔的小房子,覺得自己一定是看錯了,這裡所有的隻是幻境而已——
她慢慢地走進小木屋,看見整齊的床鋪,乾淨的地板和桌椅,桌子上的那本她沒有看完的詩集甚至仍然攤開在她離去時的那一頁。她打開櫃子,發現櫃子裡為數不多的用品仍然都呆在它們原來擺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