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小木屋裡的時光似乎停滯在了它的主人離開它的那一刻,這麼長久以來,它的時針從未移動過分毫;但是在它的主人重新推開門的一瞬,這間屋子的時鐘仿佛又開始了轉動。
它的主人最後停在那張屋子裡最顯眼的書桌之前,好不容易擺脫了瞠目結舌的狀態,發出“喔”的一聲驚歎,搖了搖頭,視線向下落到那本仍然攤開的詩集上。
數秒鐘之後,她的背脊忽然一僵。
她猛然伸手一下抄起了那本書,有點不可置信似的盯著那一頁;臉上露出像是窒息一般的驚異表情,張了張嘴,卻隻發出幾個音節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
那攤開的一頁上,以漂亮的字體印著的詩,是這樣寫的:
【……同一條河在我們中間流淌,向它的兩岸低唱著同一支歌。我獨自躺在星光下的沙灘上,傾聽著;晨光微熹中,你一人坐在河岸邊,傾聽著。隻是河水對我唱了什麼,你不知道;它傾訴給你的,對我也永遠是個難解的謎。】
……
【如果你偶然想起了我,我便為你唱歌。雨後的黃昏把她的陰影灑在河麵上,把她的暗淡的光緩緩拖向西方;斜暉脈脈,已不適於勞作或遊戲。】
【你坐在向南的露台上,我在黑暗的房間裡為你唱歌。暮色蒼茫,從窗櫳飄進濕潤的綠葉的清香,預告雷雨將至的狂風在椰林中咆哮。】
【掌燈時分,我將離去。當你傾聽著夜間的天籟,那時也許你能聽到我的歌聲,雖然我已不再唱歌。】
約露汀驚奇地睜大了眼睛,許久才從咽喉的深處發出“啊!”的一聲,抓著那本詩集的右手好像突然失去了氣力似的垂下,那本書啪地一下又跌回桌上。
……這並不是她離去之前最後看到的那一頁。
而是,她將那首從幻境或夢境中得來的詩寫在紙上,夾在詩集中的那一頁。
但是現在那張紙已經不見了。
她在桌前呆立了片刻,陡然回頭,開始翻箱倒櫃一樣地掀起床鋪上的被子,打開每一道櫃門和抽屜,活像是明天就打算搬家一樣地在這間房子裡徹底翻找著。
最後她吱呀一聲拉開了衣櫃的櫃門——哦,說是衣櫃也許並不確切。那隻是一個普通的櫃子,她隻是將其中一個半人高的豎櫃辟作衣櫃,在裡麵放著幾件她僅有的衣服而已。
但是現在那個櫃子裡,那幾件普通的舊衣裙依然疊放得整整齊齊,然而那唯一的一條主人愛惜地掛起來,以免衣料出現醜陋褶皺的湖綠色斜肩長裙,卻不見了。
那一瞬間,這條消失的裙子的主人臉上,露出了毫不保留的驚愕之色。
當然,鑒於這條裙子並不是從這間房子裡消失的唯一東西,它的主人看起來麵色並不能算是太好。她站在失竊的衣櫃前,手還放在櫃門上,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呆呆地站在衣櫃前,不知道站了多久;最後,她的嘴唇蠕動,自言自語地用氣音吐出簡短的一個又像是問題,又像是肯定的句子。
“……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