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她無禮地打斷了。
“我才不驚慌呢……我隻是有點驚訝而已!但是說起來,我也並不是全無心理準備,歸根結底,我回到阿斯嘉德的時候,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是會來的……”
她乒乒乓乓地說了這麼一大堆,他才找到插話的空隙;而這令他顯然更加不滿了。
“我才不在意你是否驚慌呢。”他嘲弄似的說道,“反正即使你事先計劃得再完美,或保證得再動聽,真正上了戰場以後也隻會隨性地胡來而已……我們曾經一起參與過的數次戰鬥,都已充分證明了這件事。”
他的這句話仿佛喚起了他們從前曾經一起並肩戰鬥過——雖然並不總是那麼美好——的那些記憶,她的雙肩倏然抖了一下,仍然埋著頭,無禮地用自己那兩條細瘦的手臂,箝製住他的雙臂和身體不放。
他的雙臂微微動了動,卻仿佛掙脫不得似的,於是他半是惱怒似的抽了一口氣。
“我本來想更晚一點說出這件事的,這樣就可以免得你把這件事提早傳揚得滿阿斯嘉德儘人皆知……這對備戰時的人心穩定並無益處。”他語氣冷靜地繼續說道。
“……我才不會那樣做。”她繼續埋著頭,發出悶悶的聲音,說話時的溫熱吐息就隔著內外兩層薄薄的衣料,吹拂在他胸口附近,讓他有一種說不出的惱怒,幾乎難以忍耐;於是他終於下定了決心,雙臂蓄力往外一振,強行把她的手震開一點點。可糟糕的是,這也並沒有讓他們之間的情形好多少——她的魔爪依然分彆握在他的兩隻手臂上,就活像生怕失去了她的支撐,他就像個病患一般無法再獨自站立似的——明明不是這樣的!
他開始真的有一點惱怒起來,壓著嗓子,不悅地提醒她道:“我以為以你今日在阿斯嘉德的名聲而言——你並不希望那些無關的旁人看到你是如何緊揪住一個陌生男人不放的場景?”
她聞言,握住他雙臂的十指隻僵硬了一霎那,臉上就重新露出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愚蠢的笑容來。
“沒關係,”他聽到她這樣狀似大方地回答道,“沒有人會在意我這個生活在英靈殿附近的小透明……我也並不認為這樣做有何出醜之處。我現在有更重要的問題要問——現在,你有什麼好方法來應對這件事嗎?”
他似乎噎了一下,停頓了片刻之後才語氣硬梆梆地說道:“……除了應戰之外,你覺得我還能有什麼更好的方法?……提前消滅那些能力不凡的惡棍嗎?”
他譏諷似的笑著,但那個笑意太蒼白,也太輕淡,一瞬間幾乎讓她也同樣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一些人,一些勢力,一些事情……是任憑你再如何希望,如何努力,如何拚儘一切,也無法挽回,無法戰勝的;這無關命運,無關身世,無關地位,僅僅隻是單純的力所不能及。就這麼簡單。
她仰起頭來望著他的臉,感到一陣難過與悲哀。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今天的天氣那樣好,夜空明淨,星辰閃耀,空氣裡飄散著隱約的木香、花香和果香。在她剛剛魯莽而不顧一切地撲上去抱住他的時候,她還曾經在他的身上聞到一絲很淺的像是柑橘的清新香氣。這種味道似乎和他從前給人的冰冷乖僻印象並不相容,但意外地卻很符合當她擁抱住他的時候,透過他身上的衣料所傳出的、他身體的溫熱感。
他的身軀修長,一抱之下似乎感覺還頗有一點健美卻並不誇張的線條;他乍然繃起的胸膛有點堅硬,撞痛了她的前額;他的氣息卻和他的身體一樣是溫熱的,混合了那種他身上隱隱帶著的柑橘香味,柔和了他一直以來的高傲乖戾、尖銳冷漠的形象,讓她的一顆心霎時間就變得像是在溫水裡浸泡得過久的海綿,又柔軟又潮濕,仿佛蘸飽了眼淚和溫情,帶著滿滿的水汽和一點點握不住的酸楚;像要整個從她的指縫間漏出去,又像要整個在她的掌心鋪展開來,將其中全部的細膩感覺都一道攤開在她的注目之下,無法忽視,不容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