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這麼認為?——你真的,也是個大傻瓜啊。】
她原本想要這麼回答他。
事到如今,無論是整個阿斯嘉德,抑或隻是她本人,都已經不可能再置身事外了。難道要她眼睜睜地看著他隻身一人去麵對那可怖的對手,去對抗那不可能戰勝的敵人嗎?!
所以說,到了這種時刻,再來為她擔心是不是會敗,是不是會死,是不是小心,是不是重視……還有什麼用呢。
“……哦,彆擔心。”她最後隻能咽回了這種顯然會流露出過多自己的真實感情,然後也許會再度惹人厭煩的話語,轉而用一種竭力想要緩和一下這種緊張焦慮氣氛的、帶著一絲笑意的溫和語調說道。
“我不就是你手下的一個打手嗎?……放心,既然是打手的話,總應該具備和這身份相稱的強大能力呢;即使對手再可怕,也沒那麼容易就輸掉的——”
然後她看到他的神色徹底地陰鬱了下來,蒼白的臉色上仿佛因為氣憤而浮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他的五官都要因為她的冥頑不靈在他胸中點燃起的憤怒而扭曲了。
“啊~沒錯,我並不需要一個如此輕易就可以認輸的手下。”他故意拖長的聲音在她頭頂冷冷地響了起來,雖然語調裡充滿了嘲弄,但是那聲音卻仿若約頓海姆終年不化的堅冰,透明而堅固冰冷,堅硬而脆弱易碎。
他在複述他們在地球上重逢的時候,她曾經說過的話。哦,這一向是他的一項特長——在適當的時刻,巧妙地使用他們曾經聽過或說過的言語,來對旁人造成無法形容不可比擬的殺傷——而現在,他無疑是又生氣了;可是,她不是在作出自己的承諾和保證嗎?她不是在表達自己的乖順與忠誠嗎?
一瞬間,她自己的聲音——穿越他們那些仍然無知無覺於麵前的深淵與黑暗,僅僅懷著滿心單純的歡喜,享受著這突然滋生的友誼的時光——重新在她心頭響了起來。
【你喜歡一個姑娘的時候,會把她當作你手下的一個打手嗎?】
是啊。作為一個打手,這樣抱著你上司的腰,引來他的厭煩和冷語,真的好嗎,約露汀。
她露出一個苦笑,卻打定主意不想就這麼放手。
不管是作為打手……還是彆的什麼,在曆經了那麼多艱難、痛苦、分離與失落之後,黑暗的深穀仍在他們麵前無限延伸,仿佛永無終點。
回首想一想,好像儘管這一路上走得跌跌撞撞無比艱辛,他們也並沒有得到多少東西。
他失去了慈愛的母親,遠離了曾崇敬仰賴的父親和兄長,失去了名譽,失去了朋友,失去了地位,甚至失去了自己在這世上光明正大存在的權利。即使高高坐在阿斯嘉德的王座上,手握著那柄金光閃閃的永恒之槍,獲得了神王的尊崇地位與權柄,一切也都隻是虛無。到了最後,站在他身邊的人,真誠地想要維護他而不是他身上的偽裝或頭頂的光環的人,仍然隻有她。一直都是她。
而她,則從來就沒有過名譽,沒有過地位,沒有過家人,沒有過朋友——哦不,也許在某些微妙的時刻,他還能算是她的一個朋友;但是到了現在,僅僅為了延續這從來沒有人承認過的友誼,她就要去冒險,就要去拚命,賭上生命和自己的一切,忍受更多的艱困與痛苦——而這樣做又是否值得,已經不再是一個問題了。
“不管我們將要麵對怎樣的對手,我確信我們一定都能夠獲得最後的勝利。”
暮靄籠罩的大殿中,高闊的梁柱間,隻有她一如既往清朗溫和的聲音在回蕩,語調裡帶著某種強大的確信,仿佛蘊含著一種奇妙的、能夠令人心平靜的柔和力量。
“因為我就是為此回來的。”
她仰起臉,望著他那張永在她心頭的臉。那張臉上此刻毫無表情,像是一片空白的平靜,又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令人窒息的沉寂。
但是這一切卻已經嚇不走她的勇氣和決心了。
“你曾經問過我,什麼是我回到神域的真正目標……”
“我想我現在可以大聲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