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和什麼人躲在樹叢中,一道窺視燈火輝煌的大殿;在燈火所照不到的陰暗角落裡,那位曾經莫名其妙冒出來,一臉愧疚地向她道歉的托爾·奧丁森先生,穿著沉實的盔甲與鮮紅色的長披風,靠在大殿的一根雕花石柱上;然後,她身旁的那個人,突然挨近她的耳畔,用極低極低的氣音,低啞地說道:你這麼認為?……那麼你就是個傻瓜。
【你就是個傻瓜,米瑟緹麗絲。……就是個傻瓜。】
然後,另外一道女性的聲音劃過她混沌的腦海。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會怎麼樣?】
她突然想起,那個時候她也感覺和現在一樣,好像有點頭暈目眩,口乾舌燥。
她頭腦昏沉地盯著他線條清晰的下巴,然後視線慢慢上移,看到那兩片薄唇。
然後她就突然覺得,那兩片薄唇真好看。鑲在他膚色極其白皙的臉上,還發出粉紅緋緋的光澤,像是薄薄地塗上了一層草莓醬一般的誘人。
她一時大腦短路,在那破碎的畫麵占據了大腦的主要位置,而自己的理智還沒贏回主宰地位之前,憑著一股莫名其妙的衝動,忽然雙肘一使力撐起上身,湊上去倏然伸出舌尖,在那兩片薄唇上輕輕舔了一下。
然後她看到他那雙綠色的眼睛倏然瞪得滾圓滾圓,就好像眼珠子都要從眼眶裡掉出來了一樣。
她有點困惑,歪著頭端詳了一下他那張好看的臉,再端詳了一下他的嘴唇。此刻他的嘴唇上隱隱泛起一層帶著水光的亮澤,讓她突然覺得肚子有點饑餓。
她不知為何臉上有點發燙,忽然意識到眼下並非主動挑釁的好時機——她本應不要順服於這種似乎有點像是食欲,但又似乎和食欲並不真正相同的渴望,但現在她卻把自己弄得像個有膽挑釁卻無膽承受後果的卑鄙小人一般,眼看著他因為她挑釁般的舉動而慢慢露出一個危險而惡質的笑意,滿臉都寫著“好啊約露汀你竟然敢攻擊我你死定了”的警告,像一匹強大、危險而矯健的黑豹一般慢慢衝著她俯下身來;她一瞬間大腦裡的警鈴立即尖聲鳴叫起來,嚇得幾乎頭皮都發麻了,支撐著自己上身的雙臂險些一軟,就要往後仰倒下去。
幸好她在手臂發軟的前一刻勉強撐住了,而現在就依然保持著支起上半身,仰著頭望著他的姿勢;雖然表麵上還是一臉鎮靜,但她的腦海裡卻飛快而狂亂地在思考著,在這種時刻她到底應該說些什麼。
……在這種決定性的時刻,是不是應該先說些什麼再……呃,大家都懂的——進行下一步啊?!雖然現在說這些可能已經遲了下一步都已經進行得差不多了,但是畢竟在她看來,他們之間這簡直是飛躍性的突破進展,想想看他們一個多小時之前好像還在吵架吵得互不理睬,她甚至還抽出一把菜刀拍在流理台上呢——所以話總得先說說清楚吧?
可是她想不出要說什麼啊……說“你為什麼要在我身上花這麼多時間呢”,還是說“像你這麼聰明的人為什麼不乾脆放棄我這種喪失了記憶和能力的笨蛋算了呢”,又或者說“我們當初在紐約的時候真的像是報紙上所寫的那樣是那種雌雄大盜什麼的嗎”……?!
但是她這種內心糾結,他很顯然是懶得理會的。下一秒鐘,他已經臉上帶著那種費解的微笑,無限接近她的麵容——她猝然意識到假如自己再不說點什麼的話也許今晚就根本不用再說什麼了——!
在電光石火般的一瞬,從她腦海裡竄出的,居然隻有一句話。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會怎麼樣?”
他很明顯地一震,向著她俯低身子的動作驟然一凝。看著她同樣也是滿麵震驚地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滿臉都是“天啊我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剛才一定是有什麼神秘的原力控製了我的大腦吧”的表情;他忽然抿起了薄唇,輕聲地笑了起來。
……她那張漂亮而愚蠢的小嘴巴,永遠都會說出最不合時宜的真話,是不是?
他緩慢地笑著,重新向著她俯首下去,貼近她的耳畔,惡作劇一般地突然咬了一下她的耳垂,看著她像是被蛇咬了一般瞬間縮起了脖頸,他感到一陣有趣。
“……很好。”他的胸臆間仿佛蘊含著低沉柔和的笑聲,在他們身周方寸之間嗡鳴。空氣也因此逐漸充滿了無聲的張力,仿佛要壓迫到他們頭頂,將他們兩人包圍起來,獨立自成一個小世界,將其它一切事物都摒除在外。
隔壁音響裡的女歌手,仍然漫不經心地,稍帶一點憂傷似的唱著:
“Memories may be beautiful and yet
What's too painful to remember
We simply choose to forget
So it's the laughter
We will remember
Whenever we remember
The way we were...”
他眯起了眼睛,愉快地笑了。
“好姑娘。”他貼近她的嘴唇,打算在又一次毫不留情地刺痛她的身體之前,再給這個愚蠢的妞兒發一張好人卡。
“我很高興,米瑟緹麗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