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中庭的決定果然是正確的。托爾想。

在前去和滅霸殊死一戰之前，他認為他有這種使命，要找到約露汀的下落。

雖然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但在這有限的時間裡，他下定決心要替弟弟找到她。

因為她應該沒有死去——在滅霸驟然發動攻擊的時候，在一團混亂中，他聽說了女武神瓦爾基裡和一部分阿斯嘉德的人民在逃生艙裡的消息。而他弟弟聽說這件事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奇怪。

那個時候他來不及多想。現在他能夠一再重複地去回憶起弟弟那時言行和表情的每一個細節了，才意識到他的弟弟臉上浮現的複雜表情裡——雖然他難以解讀，不過大概包含了驚訝、釋然、遺憾、以及無法言說的……一絲，呃——一絲，什麼呢？

那種表情超出了他情商能夠解讀的範圍。

不過托爾下意識地認為，如果他能夠形容給約露汀聽的話，那個姑娘一定能夠解讀出弟弟那副表情背後的深意。因為他們不是那麼接近嗎？她不是站在一個比誰都要靠近他弟弟的位置上，可以接觸到他弟弟那不為人知、也令人費解的內心嗎？

可是當此刻他終於站在紐約的街頭，對麵站著那個應該還不知情的姑娘時，他卻覺得，自己一時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然而拖延時間也是徒勞的。即使他沉默得再久，那個足以將他們的世界擊碎的消息——也必須讓她知道。

托爾深吸了一口氣，好像接下來打算說的話會要了他的命似的。

他張了張嘴，最後卻把視線微微垂了下去，避開了她的注視。

他低聲說道：“……洛基，他死了。”

這麼簡短的一句話說完，四周驟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靜裡。仿佛沒有了任何風聲或鳥鳴、大自然的天籟，隻有一潭死水般的可怕寂靜，驟然掩上來，淹沒了他們兩人。

仿佛沉寂了有一個世紀之久，然後，他聽到了她的聲音。

“HOW？”

那個簡單的音節仿佛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

托爾垂下了頭，好像不敢再看她——雖然他剛剛也沒敢直視她。

“滅霸來了……把飛船上剩下的所有人都……我打不過他，被抓住了……”

他的聲音嘶啞。

“他要宇宙魔方。他對洛基說，不交出宇宙魔方的話，就會要我的命……”

似乎是那個關鍵詞引起了她的反應。托爾聽到她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來，然後沙啞地笑了兩聲。

“宇宙魔方……”她重複了一遍這個名稱，托爾聽到她的聲音在發著抖。

托爾不敢看她的臉。他深深地低下了頭，幾乎要把自己的頭埋進胸口去了。他很快地繼續說道：“洛基交出了宇宙魔方。……但是，滅霸太強大了，他又擊敗了浩克……海姆達爾也……大家都……”

出乎他意料之外地，即使他提起了綠巨人浩克，她也絲毫沒有意圖多問一句浩克的生死。

她隻是聽著他斷斷續續的敘述，直到此時才出聲提醒了他一句。

“洛基，他是怎麼死的？！”

這個問題問到最後，她的尾音幾乎完全嘶啞了，原本清亮優美的聲線現在聽上去就像是砂紙打磨過的一樣嘶啞難聽。

托爾沉默良久。

最後，他簡單地說道：“……他想假裝再次投靠滅霸，騙得他放下警覺之後再刺殺他……可是，滅霸發現了他的意圖，所以就——”

他實在說不下去了。茫然的眼淚湧了上來，哽住了他的喉間。

可是她好像突然犯了頑固執拗的老毛病一樣。她又問了一遍。

“……洛基，他是怎麼死的？！”

這平平淡淡的一個問句，卻如同沉重的一座山那般壓在了托爾的心上。並且，她每問一遍，都等同於把重量相同甚至更沉重的一座山再度壓到他的心上那般，很快就讓他的情緒和神經都緊繃到了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