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哽著聲音答道:“……你不會想要知道的。”
他隻能夠用這種毫無理由的、簡單粗暴的拒絕,來向她施以自己最後的關心、同情和感同身受的憐憫。
可是她好像並不能夠理解他的這種關心的方式——或者說,她現在已經完全拒絕理解他的關心和體貼了。
她猛地抬起頭來,渾身發抖,一字一頓,每一個音節發出來都像是要竭儘渾身的力氣,從靈魂的最深處用儘全力才能擠出那個發音。
“……HOW?!”
托爾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深深地低著頭,眼淚從他的臉上落下去滴到了地上。
“相信我,約露汀……即使是洛基在這裡,他應該也不願意你見到那一幕……”悲痛震撼了他整個人,他高大的身軀現在整個縮了起來,後背也佝僂了下來。他竭力想要用最真誠的態度來好好地說服她不要繼續追問。
“我……我知道你們兩個……”他說得非常艱難,剛說了幾個字就又停了下來,努力思考著合適的措辭;可是他並不是阿斯嘉德第一聰明的人,他找不出任何足以表達他內心的字眼。
“洛基……他一定是希望你記住他最好的樣子,而不是……”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驚天動地的一聲大叫所打斷了。
“啊——!!!”
他驚跳起來,也顧不上自己的悲痛了,立刻轉頭去看那個發出這聲嘶叫的人。
他看到她整個人都像一株花樹迅速萎謝凋零下去那樣,竟然再也沒有力氣站直,合身撲倒在地麵上,整個人麵朝下伏在地上,後背拱起、雙手的十指深深插入地上的泥土之中;她的臉幾乎也貼到了地麵上,渾然不顧地上的泥土和碎石會不會弄臟或刺傷她細膩的臉頰。她那一頭長長的黑發淩亂地披了下來,縱橫交錯地遮住了她的臉,托爾隻能聽到她幾乎高亢尖銳到刺破蒼穹的嘶喊聲。
“啊——!!!天哪,天哪——!!!”
托爾難過地站在那裡,垂著手,佝僂著腰背,仿佛站都站不直了的樣子;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去攙扶她。
他忽然想起了那一晚,滅霸還沒有降臨之前的事情。
海姆達爾從外邊大步走了進來。那張總是沉穩嚴肅的臉上,卻仿佛帶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這引起了他的好奇。
他問海姆達爾發生了什麼事。然後,海姆達爾的聲音仿佛更加板正了。
海姆達爾告訴他,自己故意替他那個不聽話的弟弟和那位幻境女神安排了不同的房間,也許等一下他那個壞弟弟就要來跟他討論一下這個荒謬的安排了。
海姆達爾難得表現出這樣的一麵。這讓他不由得想起了以前他打算帶著洛基、三勇士和希芙去約頓海姆尋仇,通過彩虹橋的時候海姆達爾不但沒有阻攔他們,反而讓他們多穿點衣服保暖的記憶。
那個時候洛基大概是想拿出他的本事來說服海姆達爾的,誰知道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海姆達爾根本沒有阻攔他們。沃斯塔格當時還嘲笑洛基理應擁有的那條銀舌頭沒有了用武之地……
他不由得彎起了唇角,露出一個笑容。
然後就聽到海姆達爾說出了更驚悚的事實。
海姆達爾說,那個滿腦子隻裝著他那個壞弟弟的年輕姑娘,大概是想向他弟弟求婚。
托爾險些一口酒噎在嗓子裡,不斷地咳嗽。
海姆達爾耐心地等待他咳嗽完了,才對他說,他聽到那個年輕姑娘用朗誦詩歌一般的調子,對他那個壞弟弟說了一段話。雖然他那個完全視中庭人為螻蟻的弟弟因為從來沒有關注過中庭而不知道那段話的出處,能夠看到上下九界的一切事物、也因為托爾逗留中庭而對中庭格外關注過的海姆達爾卻知道,那段話是中庭人在結婚的時候所發的誓言。
托爾又一口酒嗆住了。然後他決定也許這晚喝酒不是個好主意。
他本來打算在弟弟前來跟他交談的時候,找個機會問問弟弟到底知不知道人家姑娘對他說話的意思。
……可是,還沒等到他找到合適的機會,滅霸就來了。
他直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到底有沒有聽懂麵前這位把臉幾乎要埋在地上哀哭著的年輕姑娘,想要對他表達的事情。
也許他再也沒有機會問了。
現在才對她說“其實一直以來我都視你為洛基未來的妻子,我的家人”這一類的話,大概已經無濟於事了。而且,也許還會造成更深重的傷痛。
而這種傷痛,是沒有絲毫辦法可以消減的。永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