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露汀難過地望著他,一時間想不到自己應該說什麼才好。
她並不能替這裡的“自己”說“即使是這樣也是我心甘情願的”,當然更不能替這裡的“自己”說“沒關係的我原諒你沒能及時來救我,我知道你隻是出不來,你並不想看到我死去的”。
歸根結底,這裡的“自己”是她,又不是她。
那是另外一個她,也是另外一個獨立的人,獨立的個體。
正如同那個隨她一起來到這裡的、剛剛經曆完紐約之戰的洛基,並不像是那個在從前的世界裡被滅霸殺害的洛基一樣那麼愛她;因為雖然他們都是洛基·奧丁森,但是他們同時也是不同的兩個人。
在看到“自己”的遺體倒在自己麵前的一瞬間,約露汀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
不管是哪一個洛基都有讓她愛慕的地方。他們共享著那些讓她沉迷的特點與性格。但是,並非每一個洛基都會愛上她。她也不能要求每一個洛基都必須愛上她。
奇異博士說,在一千四百多萬種可能裡,隻有一次滅霸成功被他們戰勝了。也就是說,其它那些滅霸,每一次都活著,每一次都殺害了他們重要的人——
這就是平行世界之所以殘酷的地方吧。你所遇見的,是你生命中那個最重要的人,又不是你生命中那個最重要的人。
你可以在平行世界中彌補遺憾,但這個遺憾同時本身就是帶著缺憾的。
她可以在這裡救下弗麗嘉。可是在她來時的那個世界裡,洛基永遠地失去了他的母親。那種痛苦並不會因為其它世界裡的弗麗嘉幸存了下來而變得無影無蹤、好像從不曾存在過。
那種痛苦是真實存在過的。是曾經改變了他們的性格、選擇與命運的。即使其他的弗麗嘉都活了下來,這一點也無法改變。
約露汀傷感地望著窗後的洛基,輕聲說道:“……I’m sorry.”
這輕輕的一句話不知道觸動了洛基什麼樣的神經,他忽然雙手握拳,有金色的光芒從他緊握藏起的掌心冒出,一閃,瞬間唰地一聲橫掃了整間牢房——
光芒過後,牢房裡的家具東倒西歪,裝飾品摔碎在地麵上。
約露汀愣住了。
她目瞪口呆地望著麵前那張平靜的、英俊臉孔,又看了看他身後那一地狼藉的牢房,忽然產生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沒想到,“她”在他心裡還是稍微有點存在感的,不是嗎?
她記得他的牢房裡淩亂不堪的這一幕。在她來時的那個世界裡,這一幕是在弗麗嘉死後發生的。她去找他,卻看到他坐在一地破碎的家具和裝飾物裡,腳底被碎片劃破了,往外滲著血。正是那樣的一幕強烈地刺激了當時還很弱小的她的精神力,使得她的精神力劇烈震蕩並無限放大,最終使她發出的幻境突破了地牢窗子上施加的防禦魔法,讓她進入了那間牢房裡。
現在,那間牢房裡並沒有她記憶中那麼淩亂,他也隻是用魔法掀倒了那些家具和裝飾品,並沒有再度進行進一步的破壞,來發泄自己內心生發的痛苦或憤怒——不過,這已經足夠了。
讓她知道在他的內心裡,她的死亡同樣也可以占據某一塊小小的地方,讓他不得不使用魔法去破壞一點什麼才能夠平息那種失去她的感受——
也許這就是為什麼她還要拚命地趕到這裡來的原因吧。
她不能讓自己身後的那個洛基對這個人下手。當然她也不會坐視麵前的這個人讓她身後的那個洛基穿幫。
這是一項艱巨——或許還漫長——的任務,找出如何讓這兩個“洛基·奧丁森”暫時休戰、和平共存的途徑和方法;最後,或許還要為了解決這一奇特而艱難的處境而替他們找個出路。
不過,假如經曆過了站在中庭的街道上、聽著托爾哽咽著通知她,洛基再也不會回來了的那個瞬間,她從此以後就不會再懼怕任何難題或困境。
她大步邁向那扇施加了防禦魔法、泛起金色光芒的落地窗,腳步沒有停頓,右手一揚,她的身影就瞬間像是一滴溶解在水中的彩色水滴那樣飛速擴展開去,眨眼之間就變成了隻留有一個淺淺輪廓的淡色影子,隻能隱約辨認出她的身影穿過了那扇落地窗,瞬間發出了一陣極小的嗡鳴聲;然後她的身影在洛基的牢房中重新顯形出來——她就站在他的身旁。
這令人驚異的一幕讓牢房中的洛基也不由得揚起眉毛,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