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種驚訝的神色幾乎是幾秒鐘內就從他漂亮而蒼白的麵孔上消失了。他忽然重新壓低雙眉，唇角浮起一絲虛假的笑意，說道：“哇哦，真是不得了的能力展現啊——”

他頓了一下，目光浮動了一霎。

“……和‘她’真是不一樣。”他說。

約露汀覺得這種感覺有點異樣——和另一個“洛基”來討論另一個“約露汀”的死亡——但她同樣也意識到，他提起那個已經死去的“約露汀”，說不定也隻是動搖她的精神力的一種方法而已；畢竟不論哪一個洛基，隻要他認識她、對她有一定的了解，就會知道她的幻境究竟能夠展現到何種地步，極大程度上是依靠精神力的強弱來決定的。

她閉了閉眼睛，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奧丁和托爾，還有那些金宮侍衛，隨時都有可能找到這裡來。

她無視了他提起的話題，簡潔地說道：“讓我們回歸正題吧。……黑暗精靈的首領瑪勒基斯和那個大塊頭的詛咒戰士襲擊了弗麗嘉，但是我們及時趕到，阻止了他們。現在唯一的問題是——托爾和弗麗嘉都看到了……呃，那個‘洛基’。”

她的手朝著牢房外的陰影裡比了比，知道其實這兩個人彼此都已經注意到了對方的存在；然後她繼續說道：“我們是從其它的世界裡利用宇宙魔方的力量進行時空跳躍，然後誤入這裡的……目的地出了一些差錯。不過當我發現降落的時間點剛好是弗麗嘉被襲擊之前的時候，我們就趕緊趕去了她那裡，正好趕得上在事態往悲劇的方向發展之前阻止——”

她身旁的洛基的氣息驟然沉重了一瞬。他哼了一聲，忽然豎起左手阻止了她繼續往下說。然後，他沉下眼眉思考了幾秒鐘，說道：“哼嗯——你的意思是說，在你本來的那個世界裡，黑暗精靈的襲擊，實際上真的殺害了……弗麗嘉？”

他的那個問句問得有些艱澀。

約露汀拿不準他這種語氣是因為他體會到在某個世界裡他真的失去了母親而痛苦，還是因為黑暗精靈能夠如此迅速地在金宮中暢行無阻，是因為他的指點——不過，現在不是顧及他那脆弱的小心臟的時候。

她點點頭，儘量保持著一種極端平靜客觀的語調說道：“……在我那個世界裡，的確是。”

洛基輕輕地倒吸了一口氣。

約露汀急忙說道：“可是在這裡並沒有！我們及時阻止了那些黑暗精靈！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我不能讓奧丁他們發現這個世界裡現在有兩個你……”

洛基深思著，慢慢頷首，說道：“嗯……這的確是個問題。”

約露汀一邊向著地牢大門方向張望著，一邊急急說道：“所以我需要你的合作！你也知道現在奧丁對你的觀感很複雜，簡·福斯特的身上帶有‘以太’粒子、並且還吸引了黑暗精靈進攻阿斯嘉德，這件事就使得整個局麵更加複雜化了……在這種情形下，讓奧丁發現這個世界裡居然有兩個洛基，隻會加劇局勢的惡化……”

洛基忽然打斷了她。他的臉上浮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嗯……那你想讓我如何與你合作？”他玩味地反問道，深思地摸著下巴，目光投向牢房外那處“另一個他”隱藏著的陰影裡。

她所說的一切聽上去都非常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到近乎荒謬——不過有的時候，謊言聽上去才更真切，而事實往往就是荒謬的；正如他一夜之間從阿斯嘉德的小王子變成了階下囚那樣——洛基雖然為這一切所震驚，但大腦機敏的反應和思考並沒有被延緩多少。現在他很感興趣的，是他能不能利用這個近乎荒謬的機遇，從這座地牢裡逃脫出去，並且——

他聽見她乾脆利落地答道：“……離開這裡。隱藏起來。然後，我們看看能不能借助於救下弗麗嘉這一功績，讓你恢複自由。”

洛基眯起了眼睛，唇角微微一勾。

……很好。他就知道這個新出現的妞兒，比那個愚蠢又死心眼的妞兒要識相得多——或許，也強大得多。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飄向倒在他的牢房前那幾級台階上的——那個黑發的年輕姑娘。

他的眼角垂了下來，眉心一瞬間也深深皺攏了。可那種傷感的表示仿佛隻是一霎那的事，他迅速抬起頭來，不再看向那個倒在地上的年輕姑娘，而是把目光投向麵前這個長相一模一樣的——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的“她”。

“很好。”他說，向著她伸出了一隻手。

“你得到了我的合作。”

然後，他看到她毫不猶豫地向著他同樣伸過手來，緊緊握住他的那隻手。一陣光芒劃過，這間牢房裡迸發出一層明亮得眩目的白光。

白光過後，牢房的地上淩亂依舊。隻是，裡麵再也沒有了那位從王子變成囚徒的青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