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揮彆一段那樣美好的孺慕、仰視和崇拜,可能是挺難的吧——
不過現在,他突然感到,似乎也沒有那麼難了。
不再過多地施予無法實現的期望,也就不會再那麼難以接受嚴酷的現狀。
就是這樣吧。
他繃起嘴唇,又給了王座上的眾神之父一個虛偽的假笑。
不過在氣氛徹底沉寂下來之前,弗麗嘉開口了。
她轉過臉來,邁前一步,懇求似的望著洛基,就仿佛想要拜托他不要讓事態更加惡化似的。
洛基一窒。
那一瞬間他想起了上一次在這座大殿裡發生的情景——他的母親也是這樣懇求似的望著他,低聲說“洛基,請彆讓事情變得更壞了”。
當時呢?當時他回答了些什麼?
……啊,他記起來了。
當時,他冷笑著,覺得隻有自己受到傷害,不被理解;所以他根本沒有去考慮母親當時的心情,隻是嘲諷似的答道“定義一下什麼叫做‘更壞’”。
後來,他在地牢裡,長日無事,也曾經回想過一些當時的情景。
他曾經想過自己這樣做是不是錯了——至少他應該對自己的母親好一些,因為在阿斯嘉德至高無上的第一家庭裡,唯有他的母親才是在任何時候都毫無保留地相信他、對他好的那個人;即使是那個傻大個托爾,也總是在“盲目溺愛弟弟的好哥哥”與“公正嚴明的正義大英雄”兩種角色之間反複橫跳。
所以,最後他得出了一個結論。
正是那個結論促使他今天並沒有再態度嘲諷地與奧丁爭辯,而是聽從了母親的懇求,貌似恭順地垂下了視線,不再說話了。
看到他不再態度尖刻地反詰,弗麗嘉好像大大鬆了一口氣。
約露汀當然也是如此。
在奧丁的正式命令下達到阿斯嘉德的每一個人耳朵裡之前,這件事都有產生變故的可能。她不能讓洛基在這裡為了爭一時之氣而重新激怒感覺自己的威嚴被挑釁了的眾神之父。
現在,洛基願意看在弗麗嘉的份上表現得恭順些,合作些——這當然很好。
王座上的奧丁似乎已經感到了一些尊嚴被挑釁的怒氣,他正在說著:“……弗麗嘉是你還有資格站在這裡被額外特赦的唯一原因!”
約露汀幾乎是立即就感覺到在她的掌心覆蓋之下,洛基的手臂上肌肉一緊。
他一定是因為憤怒而握緊了拳頭。
不過他似乎看在弗麗嘉的份上,並沒有立刻反唇相譏。這真是了不得的讓步。
約露汀立刻輕輕搖晃了兩下他的手臂,右手從他的手臂上滑下去覆蓋到他的右拳上——他的五指果然捏得緊緊的,緊得手背關節上的骨頭都在薄薄的皮膚之下凸了出來;她飛快地把自己的掌心覆蓋到他凸出的指骨上,輕輕拍了幾下。
洛基的手臂一抖,好像馬上就打算甩開她似的。
約露汀不太敢當著奧丁、弗麗嘉和托爾三個人的麵展開自己的幻境——雖然她有自信一定能騙過托爾的眼睛,但是奧丁和弗麗嘉會不會察覺一點端倪呢?她也不知道。因此她不能冒險。
她隻好無視洛基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憤怒的氣息,緊緊抓住他的手不放,活像是個沒眼色的、膽大包天的登徒子一樣。
……就讓奧丁認為洛基的怒火是因為她的騷擾而產生的,這樣也很好。不至於讓這個場麵陷入僵化,也不至於再觸怒眾神之父。
這麼想著,她就又把自己還捏著他手臂的那隻左手半像安撫、半像擼貓一樣地順便在他手臂的內側上下滑動了幾下,然後再把五指緊了一緊。
洛基立刻就好像一隻被冒犯而炸了毛的貓兒一樣,猛地轉過臉來。他的臉色好像都要氣白了。
“……放手!”他壓低聲音衝她喝道,好像他全部的精力這一瞬間都已經被她膽大包天的騷擾給吸引了過來,王座上的神王還說了些什麼無情的話,他暫時都不再關注了。
約露汀成功岔開了他的注意力,因此不由得感到一陣得意。於是她微微一昂下巴,仰視著他那張怒氣衝衝的臉,答道:“就不。”
洛基:“……”
他看上去好像下一秒鐘就打算掐死她,或者給她來個什麼折磨人的小魔法,又或者用那隻沒被她捉住的左手抽出隨身的匕首給她來個小刀捅腎豪華套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