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太好了洛基!你一定能夠完成這個任務的!然後就可以——”他身旁的那個沒眼色的妞兒還在一臉狂喜地嘰嘰喳喳朝著他說道。
洛基煩厭似的皺了皺眉,卻同時輕輕翹了一下唇角。但是在他還沒有想出要怎麼回應她這種朝著他當頭傾瀉下來的熱情時,卻聽到王座上的神王再度開口了。
“……不要去利用你無法駕馭的人,洛基。”奧丁沉聲說道。
洛基感覺自己身旁前一秒鐘還嘰嘰喳喳得像個無知的雀鳥的那個愚蠢的妞兒,突然如同被人卡住了脖子一般啞然失聲了。他不由得抬起眼來望向她,卻發現她的臉色一瞬間就變白了,剛才還很有氣勢地噴吐著大膽言辭和神王對壘的那張小嘴此刻微張著,臉上露出倉皇、傷心而不解的神色。
洛基忽然就覺得有點荒謬而好笑。
她剛剛的氣勢呢?都上哪裡去了?神王對他的攻擊沒能讓她氣勢低落,對她的嚴厲態度也沒能讓她退縮;可是現在,就靠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把她嚇退了?嚇得像隻寄居蟹一樣要縮回寄居的殼裡去了嗎?然後呢?背起她的大殼就跑?
隻是這麼一句話——她理應知道沒人會把這句話當真,他這麼聰明,當然就更不會了;他可不像呆站在王座一側的、他那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老哥一樣,笨到聽不出來奧丁這句話就是一種居心險惡的挑撥——可是,為什麼她現在蒼白著臉,露出了擔憂和害怕的神色?
他愈想愈覺得荒謬,忍不住從喉嚨裡哼了一聲。
“哦,偉大的眾神之父啊——為什麼您會有這樣的感慨?”他露出一個毫不真誠的假笑,用一種類似於詠歎調一般的調子唱歌似的問道。
“難道是因為……這種不幸的困境,也曾經——”
他還沒把後麵的“降臨在您的頭頂”那半句話說出來,就感到自己的右臂被人猛烈拉扯。那個人用力的程度差點沒把他的手臂拽脫臼。
他不得不停止吐露那個純粹惡意的推測,皺著眉頭把視線轉向那個差點揪掉他一邊手臂的家夥。
可是那個家夥的臉色好像更糟糕了。她沒有注意他不悅的眼神,隻是微微昂起頭,望著王座上的神王。
“您不應產生這樣的擔心,尊敬的眾神之父。”她用一種遠比剛剛更加謙恭的語調回答道。
“因為我永不會做出對洛基不利的事情,也不會傷害他——”
奧丁沒有立刻說話,隻是高踞在王座上,彩窗裡投進來的日光似乎改換了一點位置,使得他現在的五官有一半隱沒在陰影裡,看不分明。
最後,他短短地笑了一聲,就活像她說了多麼可笑的話一樣。
“是嗎?你沒有嗎?”他簡短地反問道。
洛基猛地眯起眼睛。
大家都是聰明人,他當然知道奧丁在暗示著什麼。
奧丁大概是在說,他們兩人曾經一度因為紐約之戰的最後,她選擇了幫助托爾而離棄了他,因此反目了一段時間——他相信那些在地牢裡的爭執也逃不過神王的耳目——難道現在他重獲自由,以前那些她在中庭曾經背離過他的往事就不存在了嗎?
……不,當然存在。
可是,奧丁不知道的是,那個曾經離棄過他、又自始至終苦苦跟隨他的妞兒,已經永遠消失了。
即使她離棄過他,她也用自己的生命來報償了他。因此,他已經不恨她了。
或許,他從來都沒有真正恨過她吧。
因為,假如他真的憎恨她的話,當她倒在他牢房外的台階上時,他是不會在內心突然產生一種想要砸爛整座牢房、想要破壞一切的衝動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直視著高高在上的神王。
“我要聲明,這並不是說我不喜歡我們正在進行的這場小小的談話,隻是——”
他說出一半的話,然後又猛然停頓。
他在乾什麼?說些言不由衷的假話來緩和場麵嗎?難道這樣做就能讓奧丁多喜歡他一點嗎?還是這樣做能夠讓奧丁停止像為難他一樣去為難那個愚蠢又直率的妞兒?既然在阿斯嘉德的防禦係統修複之前他還是有用的,那麼他為什麼要站在這裡任由奧丁斥責和委屈自己?……
他無聲地扯開唇角笑了一下,抬起頭來從容平靜地回視著奧丁探究的目光,說道:
“……是啊,我的確不喜歡這種對話。”
恍惚間,他記起來上一次在這座大殿裡,他和奧丁之間似乎也有過雷同的對白。那一次,他也不喜歡那種小小的對話。
那種小小的對話,再來上一千一萬次,他也不可能喜歡的。每一次,都隻證明了一件事——
他的父親已經不再是他的童年記憶裡,那位高大、威嚴、富有權威感、令人信服的王者——與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