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或許是上下九界第一聰明的人，洛基。可是中庭人有句老話，叫做‘一力降十會’——也就是說，絕對的力量能夠戰勝一切的智慧。”

“這就是為什麼在我原來的那個世界，他能夠笑到最後的原因。”

阿斯嘉德的小王子臉上仍然掛著一個笑意，但是現在那個笑意看上去再也不是真誠的了，倒像是輕飄飄的一個麵具，罩在他那張白皙英俊的臉上似的。

“哦——這真是太令人驚奇了～”他用一種抑揚頓挫的調子唱歌似的說道。

“看起來我們有再多談談的必要。”他的臉色忽然一肅，好像變得認真起來。

“關於你原來的世界的那些事情……多告訴我一些，如何呢？”

他的那雙綠眼珠裡似乎散發著熠熠的光芒，他現在看起來就活像是個好奇的孩童一般，甚至從睡榻上坐直了身軀，好像下一刻就打算站起來走向她了似的。

可是，那個從窗前轉過身來的姑娘垂下了視線。

“很晚了。”她說，“或許我該回去了——”

“哦？”他好像很意外似的脫口發出了這樣的感歎聲，漂亮的綠眼睛失落似的放空了，眼簾垂落下去，長睫在屋內暖色燈光的映照下，在他的眼下投落了一圈暗影。

“你剛剛告訴了我這麼可怕……這麼驚人的一個事實，讓我的心裡充滿了不安……”他輕聲說道。雖然人還坐在那張睡榻邊上，但剛剛挺直背脊的、一貫的高傲身姿消失了，他的雙手交握放在腿上，不安而神經質似的相互摩挲著交叉的十指。

“……而你現在說，你要離開這裡，把我一個人丟在這漫長的暗夜裡。”他繼續說道。

雖然他說著的語言如同詩歌一般優美而充滿了憂傷，可她卻沒有立刻就被打動。

她微微垂著臉，臉上的神情並沒有太大的波動，就活像是戴上了一張單薄的麵具那樣刻板；她沉默良久，最後終於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你也會害怕嗎，洛基？”她低低問道。

他好像很意外似的霍然抬起頭來，但隨即又飛快地垂下視線，露出一臉蒼白憂鬱的神色。

“你在說什麼？……我當然不害怕。”他甚至露齒一笑，可是那絲笑容裡帶著明晃晃的虛假成分。

他的臉微微垂著，沒有拉上窗簾的那扇落地窗裡投射進室內的銀白月光的終點剛巧落在他臉上，把他的神色襯得格外蒼白、脆弱而易碎，仿佛就像是個在巨大的危險麵前嚇壞了、然而還要虛張聲勢，逞著能說著自己沒事的孩童一般；他的額角漸漸滲出一層薄汗，在膝上交叉的十指仿佛痙攣一般絞扭在一起。

窗邊的那個姑娘靜靜地凝睇著這一切，沒有說話。

在月光的照耀下，阿斯嘉德的小王子又說了一遍。

“……我當然不害怕。”

隨後的一句話輕得如同耳語。

“……當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也是這樣的一個暗夜——黑暗，漫長，而陰森——”

窗邊的那個姑娘終於抬起頭來。然後，她什麼都沒說，而是反身唰地一聲拉上了那扇窗的窗簾。

阿斯嘉德小王子仍然坐在睡榻邊。他似乎被剛剛她動作有些粗暴地猛然拉上窗簾的那一聲所驚動了，吃驚而有點不安地抬起視線來望著她。

那個姑娘重又轉過身來。她的雙手背在身後，緊抓住了那兩扇窗簾合攏起來的邊緣，使那兩扇深綠色、上麵繪有暗紋的窗簾有一部分重疊在了一起。

她同樣久久地回視著他。最後，她率先撇開了視線。

“……我知道你的意思。”她的語聲裡仿佛帶著一抹無可奈何似的歎息。

“好吧，我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