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不應該把你留在這裡……你明明是為了幫助我才來到這裡的……可是——”

嚴格說起來，托爾並不算是一個口才特彆出色的人。他就是那種最傳統的超級英雄的設定，沒有多高的嘴炮值；因為是神祇所以有超能力，因為是金發健美係所以力量值也很高——當然相應地，智慧值就有所下降——年少一些的時候還容易熱血上頭，比如當初一怒之下跑去打算砸爛約頓海姆；現在經過了一番磨礪之後，性格是比當初好了很多了，也隱約培養出了一些未來的阿斯嘉德王位繼承者的威勢和尊嚴，不過碰上他弟弟的時候，多數時間還是說不過他弟弟。

現在也是如此。

他紅著雙眼，死死盯著他弟弟那張慘白的臉容。

而他弟弟好像正在艱難地喘息，就如同一條離了水的魚那樣；呼吸隨時好像都有可能中斷。他沒有回應他哥哥的話。

托爾停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把目光投向半跪在他弟弟身邊另外一側的那個年輕姑娘。

“……可是我隻能乞求她帶你回家。”他終於一口氣說出了這句話，就活像是受了一場苦刑似的，咻咻地喘著粗氣。

他弟弟沒有說話。那個年輕姑娘也沒有立刻回應他。

托爾再度深呼吸，然後他仿佛作出了一個決定似的，用一種鄭重其事的語氣，低下頭去對他弟弟說道：

“……然後當我回到阿斯嘉德的時候，我會對父親說，我不能做阿斯嘉德之王。”

他的這句話剛出口，就聽見那個年輕姑娘的呼吸驟然一頓。

她似乎很驚訝聽到他這麼說。可是，這就是他此刻的感觸。

“我曾經好好地考慮過了……然後我發現，我願用一生竭儘全力來保衛阿斯嘉德和九大國度，直至我生命的最後一息——但我坐在王位上的話可做不到這一點。”他說。

“弟弟……你雖然曾經做過很大的錯事，但我也必須承認，你才是那個諳熟統治之道的人……而這一點我自愧不如。”

那一瞬間約露汀感到洛基那隻與她的手交握的冰冷的手，驟然收緊五指，捏痛了她的手。

可是洛基卻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他仰躺著，目光已經有絲空茫，像是在竭力往上看著他哥哥的臉，又好像已經無法真正聚焦視線。

托爾悲傷地注視著他。

“王位所帶來的殘酷無情和犧牲……它可以改變一個人。”他最後說道。

“我寧可做個平凡的好人，也不願做個偉大的君主。”

約露汀聽到自己身後幾米開外一直呆站著的簡·福斯特小姐，忽然發出很大的一聲抽息。

她大概是無比驚訝於自己所聽到的事情吧。或許還會挺高興的呢——

畢竟，從客觀立場上來說，約露汀也知道，簡小姐對於做阿斯嘉德的王後也沒什麼執念。

現在還是戀愛腦的托爾當然想和簡小姐結婚。但他也無法忽視神域上下沒人支持【一個普通的中庭人簡·福斯特成為下一任神後】這個主意。而簡小姐所追求的公平待遇——站在托爾的身旁，與他共同治國這種理念，在約露汀看來，即使是在簡小姐的故鄉——更確切一點來說，中庭，米國——也不可能真正實現。想想看他們的第一夫人有資格對國務指手畫腳嗎？雖然很悲哀，但這就是現狀。

所以現在，弟弟的死——好吧，在托爾看來他弟弟真的已經不太可能生還了，這完全都是由於他弟弟出色的演技與幻術——成為了壓垮托爾的理智、促使他作出決定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幾句話，上一次當托爾擊敗了瑪勒基斯之後，在金宮裡，他也曾經麵對著洛基以幻術假扮的奧丁，說出過差不多一模一樣的話。但是這一次，在瓦特阿爾海姆，當他的弟弟還沒有死之前，他就說出了這樣的話，很明顯是因為受到了現實的巨大衝擊才會如此——

他的弟弟忽然發出一聲似笑似哭的哼聲。那聲音又像是咽喉裡梗著什麼硬塊、因而無法呼吸，所發出的類似於破風箱一般沙啞的悶哼——托爾慌忙低下頭去望著他的弟弟。可是他的弟弟好像終於已經用儘了最後一點生命力，他的嘴唇變成了死黑色。

他的弟弟勉強撐著似乎已經變得極為沉重了的眼簾，那雙曾經有如冷玉一般的綠眼珠漸漸變成了玻璃一樣毫無靈魂、毫無生命的空洞顏色。

他的弟弟蠕動嘴唇，無聲地向他作出口型，可是他沒看懂弟弟到底打算對他說什麼——

他還沒來得及問出口，下一秒鐘，他的弟弟就合上了那雙漂亮的綠眼睛，再不睜開。

托爾狂吼一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