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愕地睜大了雙眼，麵對這樣的指控，一時間竟然感覺有點無話可說。

他剛剛話尾的最後一個單詞——他低而清晰地、仿佛帶著一絲歎息，慢吞吞說出的“HOW？！”——就如同一道驚雷那般，劈開了她自從到達瓦特阿爾海姆以後，就因為這一連串發生的事情而有點難以招架、因此有些感情用事而不夠理智的混沌內心。

是的，他是從紐約的斯塔克大廈直接時空跳躍來到這裡的那個洛基。在他的印象裡，最深刻的一幕除了綠巨人浩克把他當作一個破風箏那樣掄來掄去的場麵之外，大概就是她突然在大戰的最後關頭倒戈；雖然那是因為她竭力勸說他、竭力想要讓事情回到正軌上來，不再讓更多的無辜者受害而作出的艱難決定，但是站在他的立場上而言，她的確是在那種時刻遺棄了他——

再度回顧過去曾經經曆過的艱難、痛苦和誤會，的確會讓她感到一陣深刻的傷感。可是，這並不能擊倒她，也並不能影響她的選擇。

她和麵前的這個小王子甚至並沒有經曆過在地牢裡一再爭執、談判、求和、或者達成默契的那些場景。

客觀來說，他們之間並沒有多少感情和信任的基礎。

當初在斯塔克大廈的一樓大堂裡，是她突然冒出來，在他使用宇宙魔方進行跳躍的前一秒鐘衝上去撲進那個漩渦裡的；在那之後他們的交情也不過是攜手擊退了黑暗精靈的首領瑪勒基斯和那個詛咒戰士、救下了弗麗嘉——在那之後雖然又經過了短短一段時間，但雙方之間倉促建立起的這種關係，與其說是愛情的追逐與表白，還不如說是基於她對他的“舊情分所帶來的移情作用”以及他對她的“在自己勢孤力單的情勢下必須抓住的優秀盟友”這一認知，所達成的鬆散同盟關係。

所以，歸根結底，他要聽到的，究竟是什麼呢？

約露汀慢慢地翻身坐起，又重新恢複了剛剛那種跪坐的姿態。她深深地望著他胸前那片被血跡染汙的一片深色的痕跡——雖然知道那隻是幻術的偽飾——然後，她緩緩合攏與他的手交握的那隻手的五指，繼而俯下身去，將自己的前額輕輕抵在他胸前的那片血跡上。

最後，她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請求你不要放棄我。”

她的話音剛落，就感到自己的額頭之下抵著的那具身軀驟然僵硬了一霎。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好像才慢慢地呼出一口氣來，喘息著輕聲笑了起來。

然後，他說：“這就是那個‘我’曾經在這裡聽到過的話嗎？……真是讓人印象深刻。”

約露汀：！！！

這句話——與上一次洛基的回應何其相似！

果然，他們就是那個阿斯嘉德的小王子吧。雖然是在不同的時空存在著的人，但毫無疑問，隻有他們才是那個小王子。

她聽見他又問了一句：“那麼上一次……‘他’是如何回應你的？”

他的聲音聽上去好像很感興趣似的，但她深知他隻不過是在權衡自己如何回應她更為合適。既不能流露出什麼異樣的情緒，也不能因為回應比上一次的那個“自己”更為冷淡而無法在她這裡刷到好感度——

她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額頭繼續抵在他的胸口，沉默了一霎。

雖然前額上的感官並沒有其它地方那麼敏銳，但她仍然感覺得到在她額頭之下的那片胸膛正在有節奏地一起一伏著。

那是他在呼吸。他還活著。

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她緩緩抬起頭來，離開了他的胸前。她俯望著他依然有點蒼白、染滿塵汙卻仍然英俊的臉孔。他半闔著雙眸，看起來有絲平靜到漫不經心。

她無聲地歎息了一聲，說道：“……然後你就告訴我，你使用了幻術，並沒有真的重傷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