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基的背影終於移動了一下。
此刻,他站在王座之前,像上一次在武器庫裡目睹眾神之父忽然陷入奧丁之眠時的狀況一樣,他們爆發了一場野蠻的爭執,是關於血統和種族的——然後,眾神之父就那麼突然閉上眼睛歪倒下去,怎麼也喚不醒——
可是這一次不同的是,他的身後,在通往王座的階下,還站著一個人。那個人朗聲對他分析著事態的各種可能,堅定不移地向他描述著自己的判斷;而他心裡明白,這個人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上一次他站在倒下陷入酣眠的神王麵前,心底是彷徨的,無助的,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可這一次他仍然站在倒下陷入酣眠的神王麵前,心底隻有驚訝而沒有驚恐,隻有好笑而沒有畏怯;因為他知道這一次他可以掌握主動權,有人會站在他這一邊堅定地幫助他,即使他的聲名再差,也無法阻止他再一次拿到那柄象征神王的權力與神力的永恒之槍;而有人會竭儘全力保證他的統治穩固——
“那麼,如果是你的話……你打算怎麼做?”他輕聲問道。
他身後的那個妞兒毫不猶豫地回答:“讓弗麗嘉去照顧他。然後,弗麗嘉一定會再一次授予你攝政的權力——”
他猛然回頭,居高臨下地俯望著那個妞兒,試圖從她平靜的臉上看出一點更深的東西——更深的確信,更深的保證;可他一無所獲。
他不得不又問了一句:“你如何確定這真的會發生?”
那個妞兒微微一頓,忽然仰起頭,不合時宜地朝著他笑了一下。
“因為弗麗嘉公正地愛你。”她說。
洛基:?!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明明白白地把這個事實化作一句簡短有力的話語,攤開在了他的麵前。他在這句話裡尋不到一絲一毫謊言的痕跡。
她所說的,是真的。就是她所確信的事實。
而她還在繼續。
“她打從心裡認為你就是她的小兒子,一直都是……既然托爾不在阿斯嘉德,你理當作為下一順位的繼承人來攝政。你既然可以正大光明地取得這樣的權力和位置,就沒必要做多餘的事情……”她認真地說道,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而且,和上一次不一樣……這一次,有人會堅定地支持你,也一定能夠有足夠的力量支持你——”
洛基:“……”
他想,他知道她說的是誰。並且,他也知道她在說的是什麼。
上一次當他成為攝政的時候,阿斯嘉德的重臣並沒有幾個人是支持他的。即使是弗麗嘉——他的母親,給他的感覺也隻是單純地認為他是托爾不在阿斯嘉德時的第二選擇,才將攝政之位授予他;三勇士不服他,就可以大聲對他挑釁;希芙不服他,他還得好言好語對他們作出解釋……可這一次不太一樣了。
即使在母親心目中,他仍然是哥哥不在時的第二選擇,但他這一次比那個時候累積了更多事跡和功績——而且,托爾的召喚獸們也不可能給他帶來比上一次更多的麻煩。
三勇士之中,霍根本來就因為忙於整頓華納海姆而不在阿斯嘉德;範達爾本來就態度更加溫和中立;隻有那個大胡子沃斯塔格麻煩一些,可他難道會怕一個大腦被胡子塞滿的大塊頭嗎?至於希芙,他現在名正言順了,即使希芙不服,要站在托爾那一邊;可是他現在難道就沒有一個武力值更高的姑娘站在他這一邊嗎?
不知為何,這個念頭忽然讓他感到一陣有趣。於是他抿起薄唇,微微翹了一下唇角。然後他什麼也沒有對她說,隻是又回過頭去,緩緩伸出右手,輕輕碰觸了一下奧丁從王座扶手上垂下來的右手。
……是溫熱的。雖然蒼老,但毫無疑問那蒼老多皺的皮膚下,還有血液和生機在緩緩流動。
他低低地咽了一口唾沫,忽然揚起聲音來,用一種恰到好處地混合了震驚、擔憂和焦急的語調喊道:“來人!侍衛!眾神之父昏倒了!”
……
一陣忙亂之後,現在眾神之父被送回了他的寢殿,被安置在那張巨大又舒適的大床上,換上了柔軟的寢衣,平躺著繼續陷入奧丁之眠。神後弗麗嘉和阿斯嘉德的小王子一左一右分坐在大床的兩側——就和上一次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這一次還有個年輕姑娘,隔著幾步遠站在阿斯嘉德的小王子身後,低眉垂目,看起來極為恭敬謹慎。
神後弗麗嘉好像並不認為這個年輕姑娘此刻出現在神王的寢殿裡是什麼問題似的。她隻是非常自然地坐在神王的床邊,帶著一絲憂慮的神態注視著陷入沉睡的神王,輕聲說道:“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坐在神王另一側床邊的阿斯嘉德小王子並沒有說話。他隻是抬起眼來望了望他的母親,又迅速地垂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