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約露汀維持他們兩人之間平衡的方法之一,是把另外那位不需要頂著“洛基·奧丁森”這一身份公開露麵的“他”,平時都隱藏在她的幻境裡。
“他”可以自由地在幻境覆蓋的地帶行走做事,但那片區域不會太廣闊,最多也隻是覆蓋了英靈殿附近的這棟小木屋以及相鄰的一片荒野而已。
昨夜是他麵前這個“自己”在大廳的夜宴中扮演了阿斯嘉德的現任攝政的角色,所以今天理應輪到他。可是他現在回來了,站在這裡,絲毫沒有感受到任何幻境之力的作用與影響——而奇怪的是,麵前的這個“自己”居然也沒有趁機下手做些什麼。這真奇怪,近乎詭異——他下意識覺得,一定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而且是他不想見到的那種大事。
果然,下一刻麵前那個“自己”就說出了——他不想聽到的答案。
“她走了。所以她的幻境就不會在這個世界裡起作用了。”他聽見對方用一種極其平靜的聲音說道。
洛基有點吃驚。
“走?!……她去了哪裡?”
那個“自己”好像比他更想笑似的,扭曲著嘴唇笑了一聲,一副他也覺得那個愚蠢的妞兒是瘋了一樣的表情。
“……當然是去那個什麼‘滅霸’會打響指毀滅所有人的世界啦。”“他”撇了撇嘴說道。但是洛基注意到“他”的右手落在膝上那本書的書頁上,並且似乎還很用力地按著那本書,用力得讓“他”的右臂線條看起來都有點不自然了。
“她和你我都不一樣……你知道的,她一向都想做個大好人。”“他”用一種很奇怪的調子說道。
“拯救世界什麼的……或許真的很適合她那個正義感過剩的小腦袋。以前,她很弱小,沒有什麼值得讓那些‘複仇者’們看上的能力……可是現在她不一樣了——那些人為了說服她,可真的是下了不少工夫哪。”
洛基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件事他當然知道。事實上,那些“複仇者”們大概是真的要山窮水儘了,他還記得當初那個來自於未來的發福版老哥甚至想要說服他也一起加入他們那個瘋狂的自殺計劃。不過被他拒絕了。
他在這裡活得很好,攝政的地位牢不可破,馬上就可能當上神王了,奧丁和托爾都不是他的對手,他夢寐以求的光輝位置現在唾手可及——
儘管那個愚蠢的妞兒也想要說服他,並且似乎還暗示過他,假如永遠不去和滅霸戰鬥的話,那麼哪一個世界的結局都差不多會和她原來的那個世界一樣——不過,他是不太相信這個的。
既然一個被放逐了的霜巨人現在都有可能當上阿斯嘉德光輝萬丈的神王,那麼滅霸的滅世計劃應該也不會是那麼萬無一失——對吧?
他思忖著,可是內心卻沒有獲得從前——從前他對她所說的話總是不以為然的時候——的那種平靜。
她昨夜念誦過的詩句再一次沒來由地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像低垂的雨雲,告彆的時候來到了。
我僅僅來得及用顫巍巍的雙手,在你的手腕上係上一條紅色的絲帶。
如今,正是摩怙阿花盛開的季節,
我獨自坐在草地上,一遍又一遍地暗自思索:你腕上還係著那條紅絲帶嗎?】
她說:你腕上還係著那條紅絲帶嗎?
他其實明白,那哪裡是什麼紅絲帶啊。她在他腕上曾經係上的,應該是——
他的腦海裡忽然響起昨晚半睡半醒時,聽見她唱的歌。
【Hello, hello, little prince
I was silly
Just be true
It’s time to leave it again】
然後,他的大腦並沒有停止。下一個浮現在他腦海裡的,是他在噩夢裡那一瞥所看到的那本書上印著的詩句。
……不,確切地說,他那聰明的、過目不忘的大腦裡所浮現的詩句,遠比他在噩夢中所看到的還多得多。
他很快就意識到那應該是在那句他在夢中看到的詩集之前的部分,也一起都浮現了出來。
【我感覺到一切星辰都在我心中閃閃發光。
世界如同洪流湧進了我的生命。
百花在我體內紛紛綻放。
陸地和水域的全部青春活力,像一縷香火自我心中繚繞冒起;大地萬物的呼吸吹拂著我的思緒,宛若吹奏長笛。】
他一瞬間被這些不合時宜地出現的詩與歌弄得有些心浮氣躁。他不得不閉了閉眼睛,深呼吸了一下。
那些紛雜的文字都在他腦中漸漸淡去,最後留下的,隻有他從噩夢裡驚醒時,睜開眼睛看到的那一盞燈。燈光暈黃,並不明亮,卻很溫暖,適於讓人重新獲得入睡前的安靜,卻又讓人在午夜驚醒時迅速掙脫夢魘的糾纏。
突然,他噩夢裡出現的唯一一句詩——那本書上印著的工工整整的文字——又猛地在他的腦海之中冒了出來,每個字都大大的,像是使用了黑體大字來印刷一樣。
【她是我的新娘,——她在我的屋中點亮了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