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基深吸了一口氣。
雖然他已經知道像是那種化作無數橙紅光點的消失方式,就代表著絕對的消失;他很有可能再也無法找回她,但是他覺得自己有這樣的責任,必須要問一問。
“莫比烏斯,”他沉聲問道,“有件事……我必須要弄清楚。”
或許是他的表情太不同尋常了吧,莫比烏斯的表情都慢慢嚴肅起來了。他整個人都轉回來,麵對著他,顯出幾分鄭重來。
“你說。”他應道。
洛基不知道自己在問出這個問題之前,為什麼會深吸一口氣,心跳仿佛也在那一瞬間變得雜亂無章起來。
“約露汀……她還活著嗎?她去了哪裡?”
然後,他看到莫比烏斯肉眼可見地愣了一下。
他的心猛然沉了下去!
……她死了嗎?她真的不在了嗎?真的無法再找到她了嗎?!
可是,莫比烏斯接下來的回答,就猶如他哥的那柄雷神之錘一樣,猛然落下,咚地一聲給他當頭一記重擊。
“你在說什麼?”莫比烏斯奇怪地問道,“約露汀?這是誰?從來就沒有過這麼一個人——”
洛基:!!!!!
那一瞬間,仿佛有什麼重錘當地一聲,叩擊在他的頭頂,直接砸開了他的天靈蓋。隨即,像是有冰冷的水泥從那個裂口傾瀉而下,徑直灌入他的身體,霎那間就將他整個人澆鑄成了一尊僵硬的雕像。
他的大腦幾乎難以轉動,麻木到隻有一個念頭——
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雖然怨恨她在紐約之戰最後的背叛,可是……他從來都不願意真的看到她死的。
而現在,他得知的,是比死更加可怕的東西。
是消失。是抹殺。是從來沒有在這世上留下任何痕跡——
他已經記不起從前與她一起經曆的絕大多數事情了。或許,以後隨著時間的流逝,他也將漸漸把餘下的那些破碎的細節全部都遺忘。
然後,總有一天,她會從他的腦海裡消失得無影無蹤;就仿佛當初他在英靈殿外的槲寄生下,從來都沒有遇見過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他們從來沒有相互扶持著,度過在神域那些不受人重視的歲月;也沒有在紐約的街頭一起做過什麼壞事,再在最後的斯塔克大廈決裂;更沒有一起到過這個見鬼的TVA……
再也沒有那麼一個人,因為他不願意就此走掉,而簡單地放棄了使用自己的能力自行逃離;在生命的最後關頭還試圖保全他,為他贏得一個暫時的藏身之處,自己則在那根短杖加身的一刻化為無數橙紅色的光點,從他的麵前消散了——
他聽見莫比烏斯的聲音,帶著一絲狐疑、緊張和輕微的一點點關心,仿佛在很遠的地方叫他:
“……洛基?你怎麼了,洛基?你想到了什麼?……”
然後,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茫茫然,發著飄,一點也不真切。
“你……你不記得了嗎?約露汀……就是那個,呃……在你麵前謊稱是我的未婚妻的姑娘……”
莫比烏斯的聲音近了一些——他一定是又轉身走回來了,但是他的聲音聽起來還是滿含疑惑。
“什麼?未婚妻?!誰?”他甚至嗬地笑了一聲,“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吧?你之前好像剛剛有個女朋友,現在你又說你有個未婚妻?……哦拜托,洛基,現在不是惡作劇的時候——”
“……我沒有說謊!”洛基忽而憤怒起來,他睜大了那雙又漂亮、又脆弱的綠眼睛,瞪著眼前的莫比烏斯,急切地想要向他描述一下關於那個姑娘的種種細節。
“呃,約露汀……她就是……就是——”
他忽然卡住了。
就是什麼呢?……
莫比烏斯應該什麼也不知道。
假如根據剛剛那位女審判者拉芙娜所說的話,約露汀是一位“未被鑒定的時間犯”的話,那麼這就代表著TVA並沒有她的檔案。而且現在出於某種古怪的原因,莫比烏斯記憶中關於她的一切都被抹殺了;也就是說,即使他還能記得清那些他們共同度過的過往之中的一些細節,他也無法使用那些細節來向莫比烏斯形容她,因為莫比烏斯根本不可能將這些細節與一個具體存在的人對應起來——
而且,現在他竭力搜索著大腦的每一個角落,卻驚恐地發現,他自己也不記得多少有關於她的細節了。
哦,當然,他記得她長什麼樣子,是什麼樣的性格,會說什麼樣的話、做什麼樣的事……
當然,他也記得一些印象極為深刻的片斷,比如當初他們是如何在那株槲寄生下相逢的,他們又是如何在紐約決裂的……但是除了那些極為個彆的片斷之外,他其它有關於她的記憶極為模糊,隻有殘存的一點點印象;他甚至不記得他們以前在阿斯嘉德都一起做過什麼事,隻記得一個畫麵——那就是他們一起蹲在高台下的樹叢裡,偷看希芙向他那個老哥告白的場景。
那個夜晚,他仿佛極為愉快,坐等著又獲得一個嘲笑老哥和希芙的把柄,彎身半蹲在樹叢裡,夜風吹拂,送過來一陣陣晚香玉的香氣。
他頹然地住了聲,緊緊抿起了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才是對的。
……那個夜晚,是否隻是他的一種錯覺?是否隻有他一個人,獨自蹲在樹叢裡,窺視著希芙緊張兮兮的告白?那個縮在他身旁,小小的身軀發出的熱意傳到他的身上來,和希芙一樣緊張兮兮,不時地揪一下他的衣襟下擺提醒他,試圖讓他的窺視不那麼明顯,不要暴露他們的行跡的妞兒,是否隻是他所幻想出來的一個並不存在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