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這個機會，那個年輕姑娘的身影已經重新轉過身去，沒有對洛基揮手、也沒有朝著他叫喊，而是頭也不回地奔向了那片阿斯嘉德的幻景正中，那個正竭儘全力抬高雙手，慢慢地將“艾裡奧斯”之前吞噬的幻景再一點點補回去的老人。

沒有成功吞噬掉那座小酒館的“艾裡奧斯”顯得格外憤怒。它掉過頭去，毫不留情地加快了速度，直撲那一片範圍廣大的阿斯嘉德的綠色幻景。它張大了“嘴巴”，一口就吞掉了金宮的半個尖頂——

忽然，那被艾裡奧斯漸漸吞噬的、屬於“阿斯嘉德”的景象，停止了消失。

不僅如此，那熟悉的神域的景色，還猛然一閃，往外擴大了許多！

老洛基驚訝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忽然好像察覺到了什麼，驀地轉過頭去。

那個年輕姑娘赫然就站在他的身邊！並且因為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她還轉過頭來，衝著他笑了笑，像是在打招呼似的。

老洛基好像顯得有一點吃驚。

“你怎麼在這裡？”他問道。

年輕姑娘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老洛基若有所悟。可是她的這種選擇對他而言還是有一點難以理解——尤其是在他們都看到的那一幕之後。因此他直言不諱地問道：“你為什麼不去幫那個洛基，你不是喜歡他嗎？”

年輕姑娘臉上的笑意淡了。

她的雙臂舒展，似乎還有餘力維持在他們麵前鋪展開的那個阿斯嘉德的幻境。

老洛基聽到她說：“我是喜歡他，我現在也是在幫他啊。”

老洛基沒作聲。

直覺告訴他，他現在不宜出聲。

果然，他聽見那個年輕姑娘緩聲繼續說道：

“他想要阿斯嘉德，我想還給他一個阿斯嘉德——”

哦，原來這就是為什麼她忽然撲到這邊來幫忙的原因嗎。老洛基想。

是因為看到了他用法術幻化出來、吸引“艾裡奧斯”注意力的阿斯嘉德的幻影，是嗎。

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想問她一個問題。

“……你甘心就這樣嗎？”

這個問題問得沒頭沒腦，可是那個年輕姑娘彎起眼眉，似乎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聽見她平靜地回答道：

“我是被時間放逐的怪物，可是他不是。”

然後，她凝視著愈來愈接近的“艾裡奧斯”——啊，也就是那團被形容成鯊魚一樣的、有生命的、吞噬一切的暴風雨的巨大雲團——喃喃地說了一句話。

老洛基聽到了，有點驚訝地望著她。

而那個年輕姑娘轉過頭來，泰然自若地朝著他一笑。

老洛基很確定，她所說的那句話，是一句詩。

來自於一本他年輕時在阿斯嘉德的那座金宮裡，所念過的詩集。

她說的是：“像低垂的雨雲，告彆的時候來到了”。

他還記得，那首詩後麵的部分，是這樣說的：

【你沿著黃花照眼的亞麻田邊的小路離去了。為什麼你不肯稍待片刻，讓我在清晨采集鮮豔的花朵，作為最後獻禮？我不知道，你頭上那隻我昨夜為你編結的花環，是否已在無意間跌落在小路上？】

【多少個黃昏和黎明，我為你歌唱；你離去時，低聲吟唱的正是那最後的一支歌。你不肯多停片刻，聽我為你再唱一支隻是為你，永遠為你譜寫的新歌。我不知道，你在田野中穿行時低聲吟唱的我的那支歌，是否終於使你厭倦了？】

老洛基笑了，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那麼，我也來一句好聽點的話吧。”

然後他麵對眼前鋪天蓋地、吞噬掉他們所幻化出來的阿斯嘉德，朝著他們猛然襲來的“艾裡奧斯”，喊道：“為了光榮的目標！”

……

綠色的光芒終於完全貫穿了整片暴風雨的雲團，雷暴與黑霧緩緩散開，一座全新的城堡似乎在黑霧後麵漸漸顯現出來。

洛基慢慢地鬆開了自己剛剛為了借助希爾維的力量去附身“艾裡奧斯”、而與她相握的那隻右手。然後，他下意識地邁前一步，緩緩伸出自己的左手，舉到自己眼前。

他隻是察覺到自己的左臂上似乎有一點兒發癢。那種癢意十分奇怪，像是有什麼慢慢爬過他的肌膚表麵，毫無惡意，毫無威脅，但卻掙紮著一定要伸出頭來，發出芽來，生長出來——

他展開了自己的左手五指，看了一眼之後，震驚得動作一滯。

兩秒鐘之後，他緩緩抬起左手，伸向前方。

在這個過程中，一枝槲寄生緩緩地攀緣著他的左臂，從他的衣袖之下生長出來，探出他卷至手肘的袖口，慢慢纏繞上他的小臂，再從他的指尖延伸出來。

……那是約露汀臨行前交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