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爾等所為之結果,朕,將……(2 / 2)

張公案 大風刮過 5604 字 12個月前

馮邰微微頷首。

懷王向馮邰道:“若隻是落水,多派些人手沿河仔細找尋。啟檀水性不錯。”

馮邰簡潔道:“人手足夠,但請放心。”命侍衛將莧莧先帶到一旁,拖黃稚娘到堂中,取下其塞口的布巾。

“案犯黃氏,綁架兩名孩童,意圖燒殺,可是你所為?!”

黃稚娘緩緩抬頭,眼中崩出奇異的光芒:“你們這群蠢昧的凡夫,時辰已錯過,事已無法挽回。天譴將至,我們一個都跑不了,都要被烈火之刑燒至灰飛煙滅!”

馮邰重重一拍驚堂木:“瘋婦,公堂之上,還敢妖言妄語!”

莧莧哭道:“娘,你快快醒醒吧……大老爺,你看我娘真的是人事不知……”

黃稚娘咯咯厲嘶:“瘋?!無知之徒,待你們見到了,才會知道天譴之威。那火圍著你,天兵天將守著你,誰都跑不了!一個都跑不了!”

馮邰凝起神色,語氣突然放緩:“你曾見過?在何處?”

黃稚娘的喉嚨中咯咯不停:“那火,乃從十八層地獄燒上來,接著天。誰都出不來,出不來……”

懷王又微微皺眉,王硯靠上了椅背,馮邰繼續緩聲問:“誰,沒有出來?”

黃稚娘啊地一聲厲嘶:“蔡郎,蔡郎你跑啊——!你快出來!蔡郎——”她突然拚命扭動,欲掙開身上鎖鏈,“爹,你放開我——我要去救蔡郎——你彆攔著我——讓我和他死在一處——!蔡郎——!蔡郎!!!”

馮邰抬了抬手,侍衛們又取過布團,塞住黃稚娘撕心裂肺的吼聲,按住她如瘋狂的困獸般掙紮的身軀。馮邰看向懷王與雲毓:“十幾年前,豐樂縣與臨縣交界處有一蔡府,因火災滿門皆亡。這黃稚娘癡戀的一位蔡家公子也在火災時罹難。其方才會有今日天譴言語。”

懷王哦了一聲。

馮邰接著道:“那蔡府家主曾在朝為官,臣已請調其履曆與當時火災結案卷宗。”

懷王再頷首:“遭此災厄,著實可歎。不過這家十幾年前就闔府皆亡,頂多算是這婦人瘋病的由頭,這樁案子再牽扯他們卻是牽強。”

馮邰道:“黃稚娘非因目睹火災而瘋,乃是本來便有瘋病,目睹火災後,瘋症更甚,又因迷信,便當作了天譴。隻是本府覺得,其瘋言瘋語中,點滴碎片,卻像火災時,她就在附近,目睹經過。”

懷王再哦了一聲:“一個瘋婦的言語,也彆太較真。眼下當務之急,是把人找著。望馮府尹分得清輕重。”

馮邰肅然:“臣絕不敢懈怠。”再又坐正,一拍驚堂木,“帶北壩鄉鄉長!”

捕快牽著一個老者入內,卻是黃稚娘所在之地的鄉長。

老者在堂中跪倒:“老漢順安縣北壩鄉鄉長鞏鄴叩見府尹大人及諸位大人。”

馮邰沉聲道:“此案緊急,本府便不同你廢話了。黃稚娘及其女莧莧同你的關係,速速從實招來。”

鞏鄴一怔,伏地:“老漢不知……”

馮邰打斷他:“推脫的廢話就不必說了。本府已查得,黃稚娘家裡的布料物件,大多是你所送,尤其是女童莧莧身上穿戴,有些還是你娘子親自做的。本府可招針線匠與你身上所穿衣物當場比對,再提你娘子問詢。”

鞏鄴抖抖索索叩首:“大人明察秋毫,老漢與黃氏的父親有些交情,所以時常暗中接濟……”

馮邰再一拍驚堂木:“一派胡言!你家與黃氏家相隔數裡,素不曾有來往,你家人看診,皆是請鄉中縣裡名醫,更不曾找過黃氏之父這鄉野小郎中。本府查得這許多證據,再加上看這黃莧莧的眉眼,真相便得。本府已派人緝拿你子,你還不從實招來,休怪本府無情用刑!”

鞏鄴顫巍巍伏身:“青天府尹大老爺,老漢再不敢欺瞞,當年孽子年少無知,做下喪儘天良事,是老漢糊塗,竟替他遮掩。孽子已改過多年,確實不曾再做過錯事……”

馮邰厲喝:“混賬,□□一個心智不全的女子。令其瘋症加劇,不認其產下的女兒,致使其以瘋癲之身在鄉間非議中存活,愈瘋愈劇,乃至沉迷妖妄,綁架圖害孩童。而今種種,皆汝子與汝之罪行而起,豈是年少無知,糊塗等言詞可塗飾!”

鞏鄴含淚叩首稱罪不已。

馮邰摔下供狀,著其畫押,又命人去捉拿馮鄴之子。懷王道:“馮府尹,我這裡有些糊塗了。是說這那個小姑娘,是這鞏翁之子□□黃氏所生?”

馮邰回道:“正是。臣在查黃氏時,得知黃稚娘當日莫名有孕,就覺得有些奇怪。鄉野教化未開處,心智不全又有些姿色的少女,被無恥之徒奸汙時常有之。且,黃氏如此瘋癲,其父亡故數年,若無人暗中接濟,絕不可能如此順利養大一個女兒。”

黃稚娘住的地方在村落邊緣處,她的鄰居顯然都不喜歡她,不像能多麼周到地接濟她。可黃稚娘一個瘋瘋癲癲的弱女子,帶著個小女孩,卻一直過得不錯,沒有被惡霸欺侮,也被有遭匪盜搶虜。顯然,一直有人暗中保護她,保護她的那個人,還在這一帶有些勢力。

“黃稚娘廚中米糧不缺,且都是細糧,佐料齊備,還有肉蛋。衣物,尤其是其女莧莧不少衣衫布料絕非鄉中土產,而是織坊料子,針線手法與黃稚娘的許多衣服不同。其家中甚至還有頭油、擦臉的油膏和沐浴洗發的皂粉,都是城裡商鋪中才能買到。”

就算黃稚娘是個心智健全的婦人,憑針線紡績所得,也難置辦得起這些。

何況她還癡迷拜慈壽姥姥,香火錢也需要不少。

“臣提鄉長裡正來問話時,這鞏鄴作答,神情便十分奇怪,似有遮掩。臣便心下起疑,再略一查證,便得真相。這黃氏年輕時,甚有姿色,偶被鞏鄴之子看到,就趁夜奸汙。黃氏心智不全,以為自己是同心儀男子蔡公子神交而有孕,其父無證據,拿不到案犯,隻能羞憤不言。鞏鄴知其子做下的罪孽,卻為其掩蓋,或還嫌莧莧是黃氏所生,不肯相認,然終還是一絲良知未泯,不能泯血脈天性,一直暗中周濟。”

鞏鄴匍匐在地,不敢抬頭。莧莧呆呆地跪著,兩行淚乾涸在臉上。

懷王再點點頭:“如此,委實可歎。馮卿真神斷也。然孤的皇侄下落不明,孤實無心其他。”

堂下的鞏鄴之前聽馮邰自稱臣時,便骨縫戰戰,如今再聽得這句,便如五雷轟頂,癱伏在地。莧莧也僵僵向懷王轉過頭,簌簌地顫抖起來。

馮邰施禮:“眾侍衛正在儘力找尋。臣亦為順清一切線索,方才回來審訊。”

王硯安慰地望向蘭玨,蘭玨仍是握著座椅扶手,沉默地坐著。

後麵馮邰審的這些,他沒聽仔細,常生恍惚,昔日在彆莊,教蘭徽遊水時的情形浮現在眼前。

蘭徽沐浴時便喜歡撲騰水,到了溫泉湯池中撲騰得更歡,不用怎麼教便能自己浮起來,拍著水遊到對岸,扒著石沿直跳:“爹爹,爹爹~~”

他天生善通水性,定會平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