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有人迎出來,梅歡倒是一聲驚喜:“小韋,你好久沒來了。”
韋帥望臉色黯然了,沒錯,梅歡這麼開心,就是不正常狀態了。他不常來的原因就是他經常引起梅歡的記憶錯亂,梅歡平時挺正常,一涉及她哥哥自殺那段,就混亂了。
然後梅歡看到鳥皇了,韋帥望沒注意到鳥皇同其他下屬有啥不同,但是梅歡記得,她一臉笑容慢慢僵住,怔怔地看著鳥皇,冷冷地問:“你來乾什麼?我知道我哥是自殺,不用再告訴我一次。”
韋帥望沮喪了,不管是梅歡想起來,還是沒想起來,都不會比介於兩者之間更糟。他隻得向鳥皇道:“你先回避一下。”
梅歡慢慢轉過頭來,看著韋帥望,慢慢回憶:“你乾什麼去了?”
輕聲:“你故意躲開了,是吧?我同哥哥,一直站在你們這邊……”梅歡掩住嘴,好象想掩住哽咽些,卻已經熱淚盈眶:“難道,我是為了出賣他們換自己活命嗎?”
帥望低頭,跪下。
是,我沒看住小梅,我對不起我後媽從小愛護我到大。
梅歡推他:“你滾,你滾……”
推不動,轉身操起掃帚,往韋帥望身上亂打:“你給我滾出去!”
帥望抱頭。
到韋府越來越象啥啥大冒險了,上次被梅歡喂了一肚子糖,這次挨了一頓棒子。
都怪鳥皇喚醒了梅歡的記憶,可是韋帥望也覺得,也許,讓梅歡忍痛回到現實中才是更應該的選擇。
鳥皇呆了,現在她有點後悔韋帥望讓她回避時她沒快點跑出去了。她當時覺得,哎,這女人糊塗啊,你爹乾的那些事,根本不可能饒,韋掌門再包子也不能放過你爹啊,你爹又不是坑害掌門一人,你爹背叛了國家,一點活下去的可能性也沒有。掌門可能因為是當事人,有些話不好說,這事我應該再解釋一下。
現在她覺得,這女人壓根就不想講理,奇特的是韋掌門也根本不想解釋,跪下抱著頭躲都不躲,這分明是由著那奇怪女人出氣啊!就算這女人跟你爹關係特彆,你也不用這樣吧?
鳥皇一時呆住,沒上去攔。掌門想攔,一指頭就解決了,掌門隨她打,我犯得上去攔嗎?
她隻是默默地覺得,原來韋掌門對她的親友這麼退讓啊,怎麼才能混進掌門的朋友圈啊?
然後又隱隱覺得,其實,她也不算在圈外啊。她到底是殺了韋掌門親爹的人啊,韋掌門象現在這樣,肯把她放在身邊保護著,已經不能算是對她不好了。
所以,出來抱住梅歡的是韋行,韋行怒叱:“你乾什麼?這關帥望什麼事?一個人想死,誰攔得住?”
梅歡掙紮幾下,自知無力掙脫,對韋行又有點畏懼,慢慢安靜下來。
帥望放下手,站起來。手背上已經流血,韋行看一眼:“傷到了嗎?”
帥望看看自己的手:“沒事,劃破點皮。”掰開梅歡緊握掃帚的手:“歇一會兒,還生氣,我總在這兒,什麼時候想打什麼時候叫我過來。”沉默一會兒:“我確實,應該同你哥哥好好談談,不應該逃避這件事。梅姨,你也勇敢一點,彆再自責,子誠很堅強,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做,他絕不是因為你兩句話逼死的。”
梅歡慢慢後縮,韋行本來已經要放開她了,她卻往後縮了縮,重又縮到韋行懷裡去。
韋行覺得……臉有點發熱,可是,現在,好象,也不好把梅歡推開……
梅歡抬頭看韋行:“那麼,我真的,真的罵我哥不孝了?他真的寫了,父不能忠子不能孝?”大眼睛裡盈滿淚水。
韋行沉默,呃……
我真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通常我答完就是沒完沒了的哭泣。你就不能忘了嗎?
鳥皇終於忍不住:“梅將軍是個英雄,你們這麼想,恐怕是看低他了。”
韋帥望窘窘地,我擦,我忘了這還有個人呢,這貨咋不聽話,沒滾出去呢?
韋行鬆開梅歡,梅歡晃一下,他又把梅歡摟到懷裡,讓梅歡靠著他。
梅歡瞪著鳥皇:“什麼?”大眼睛裡的淚水滾了下來。
鳥皇道:“梅將軍帶著五萬親兵出戰,又帶著五萬士兵回來,隻不過,其中一大半已經是新俘的降卒。當然戰爭難免死傷。指揮人馬奇襲衝殺時的傷亡是可以接受的,因為誰死誰活靠個人本事,或者運氣。但是布設陷阱,以少敵多時,指定哪位將領做餌,那是必死的事,那是判自己手下死刑。據我看,梅將軍同手下副將有兄弟之情。做出那樣的決定,不是他能承受的事。隻是,做為將領,這是不得不下的命令,他為國家親自下令讓自己兄弟去死,而他不得不這樣做的原因,是他沒有援軍,他沒有援軍的原因是他父親為一已之私,置國家安危於不顧。害他不得不命令自己兄弟去死的人,就是他父親,不管他為不為他父親求情,他都沒可能活下去。他必得給他手足兄弟一個交待。我很同情梅將軍,但是如果老梅將軍不死,我也會覺得,當初同我一起戰鬥的人死得冤,我兄弟被敵人生生戳瞎兩隻眼睛,我姐妹被敵人折磨淩辱,我不管你站在哪裡!害我兄弟姐妹的人,應該去死!幾萬人的生命,你做什麼也賠不起!連同你哥哥,也不是韋掌門害死的,是你父親!民賊不死,天理何在!”
梅歡呆呆站在那兒,一時間無法把腦海中那個慈愛的父親與鳥皇口中萬惡的民賊聯係在一起。她始終還是覺得,她父親隻是做了一個錯誤的抉擇,朝堂上是戰是和一直在爭論中,隻是一個錯誤決定,隻是錯誤的政治立場。可是,老梅也是征戰沙場多年的將軍,他不知道朝堂上的這個決定導致邊疆數萬將士死亡嗎?他知道。
錯了,拿命賠。
數萬人,一命賠,應該。
滅門也應該。
梅歡輕聲:“是,連我,也應該一起處死。”
鳥皇道:“您在京城平息一場叛亂,也一樣有數萬人因你而活,誰做錯,誰承當。小梅將軍救國救民,自也不當死,他隻是太重感情。”
梅歡點點頭,默默轉身,無言而去。
是,要到有人指著她,罵她父親是民賊她才能清楚地承認,她父親應該處死。
她很感激有人告訴她,在她罵她哥不孝之前,她哥已經決定去死。也許,她還是推了大哥一把……
淚水不知不覺不斷不斷地滾落。
溫厚的兄長,什麼時候都軟糯糯地退讓包容她,善良天真得象小白兔一樣。她從來無法把那個被她欺壓的大哥同軍令如山的梅將軍重合在一起,她不理解大哥對於軍人無令不擅動的堅守,不管是父親還是妻子,都不能讓他離開邊疆一步,包子大哥,有著鐵一樣的原則與操守,包子大哥有一顆溫軟的心,所以,被自己的原則與操守所傷。她隻想再見大哥一麵,對他說,對不起。忠孝仁義,都不如你山一樣攔在疆土邊城的堅守。
不是她同大哥站在小韋這邊。是大哥堅守在邊關,小韋也在。
是韋帥望同大哥站在一起,並肩戰鬥。
韋行默默跟過來。
梅歡輕聲:“替我跟小韋說,對不起。”
韋行道:“他沒事。”你好了?你就好到不理他的地步就行了,可彆我一揍他,你就跑出去撒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