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姑娘沒毛病 這天下最不講……(1 / 2)

坤寧 時鏡 5286 字 7個月前

此言一出,王興家的愣住了。

一旁立著的薑雪蕙和她貼身丫鬟更是一臉見了鬼似的表情,仿佛不相信這話能從薑雪寧的嘴裡說出來:不摻上來縱性攪和一番也就罷了,話裡竟然還諷刺了她往日格外寵信的仆婦?!

王興家的眼皮開始直跳。

她原來在孟氏身邊伺候,但並不是最得孟氏信任的幾個仆婦之一,四年前奉命去通州接薑雪寧回府,便看出這是個好拿捏的主兒:年紀小,見識淺,身份高,偏她在田莊上長大,府裡一個人也不認識,到了京城後一定會惶惶不安。

所以在路途中便對薑雪寧百般討好。

果然,回府之後,她略略向薑雪寧透露兩回口風,薑雪寧便將她從孟氏那裡要了過去。

從此,薑雪寧房裡,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歸她管。

且隨著她和燕小侯爺玩到一起,府裡人人見了她都要害怕,她這個管事媽媽自然也越來越有頭臉。

可她萬萬沒想到,今日薑雪寧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二、二姑娘說笑了,老奴又不是蜀地來的,且連戲班子都見過幾次,哪兒學得會什麼變臉呢?”王興家的強壓下心頭的疑惑,擺了擺手,厚著臉皮拿出以前討好薑雪寧的那股勁兒來,“您忽然說這個,一定是想看戲了吧?老奴前兒在太太那邊聽說,京中最近新來了兩個戲班,要不給您請進府裡來演一出?”

這種奉承討好的話,若是以前的薑雪寧聽了,即便不喜笑顏開,也不至於就翻臉生氣。

可現在的薑雪寧麼……

她隨意地一理那繡銀線竹葉紋的青色錦緞袍的下擺,慢條斯理地坐在了廊下的美人靠上,作少年打扮的她即便畫粗了眉毛也是擋不住的唇紅齒白,一張臉上既有青山隱霧的朦朧,又帶花瓣含露的嬌態。

唯獨唇邊那抹笑,有些發冷。

薑雪寧將目光移到了王興家的手腕上,一副假假的好奇模樣:“媽媽腕上這鐲子真是好看,隻是瞧著有些眼熟,倒跟我前兒尋不著的那個有點像。”

王興家的心裡登時“咯噔”一下。

戴在手腕上的漂亮鐲子,被薑雪寧那目光注視著,竟跟被火烤著似的,變得滾燙,讓她手也跟著抖起來。

但她這德性能在後宅裡混這麼多年,揣度人心思的本事還是有的。

這一句話的功夫,前後不過是幾個念頭的時間,她便隱隱摸著了幾分關竅——

鐲子。

二姑娘這平白的態度變化,一定跟她腕上這鐲子有關。

管著薑雪寧房內大小事情這麼多年,作威作福慣了,薑雪寧對自己的東西又沒個數兒,王興家的哪兒能忍得住?

手腳不乾淨才是正常。

平日裡東拿西拿,哪兒曉得今日就觸了黴頭?

她心電急轉間,立刻演起戲來:“像嗎?老奴這鐲子可不敢跟姑娘的好東西比,這還是上回在街口貨郎那邊買的,說是裂了條小縫兒,壓價賤賣給老奴的,老奴買回來之後還廢了二錢銀子給鑲了鑲呢,您看,就在這兒。”

說著她就滿麵笑容地把鐲子擼了下來,要把那條縫兒指給薑雪寧看。

隻是才一指,就“哎呀”了一聲。

王興家的睜大了眼睛,一臉逼真的驚訝:“這、這怎麼就沒縫兒了?”

薑雪寧看著她演。

王興家的想了想,很快又露出一臉恍然的神情來,訕笑:“瞧老奴這記性,昨兒幫二姑娘收拾妝奩,怕磕壞了老奴那剛鑲的鐲子,就摘下來給擱在了旁邊,估摸著是不小心給二姑娘那好鐲子弄混了,收拾完之後拿岔了,戴錯了。老奴便說這鐲子戴著怎麼潤了這麼多,感覺人一戴上精氣神兒都不一樣了,原來是姑娘的好物,沾了您通身兒的仙氣呢!”

聽聽,怕是馬屁成了精也說不到這麼好聽!

再比比她對薑雪蕙的態度,對自己的態度,薑雪寧便能理解上一世的自己為什麼要把她從孟氏那邊要過來,還由著她作威作福了。

她微微笑起來:“原來真是我的鐲子麼?”

“都怪老奴年紀大了眼神兒也不好了,這也能拿錯,還是二姑娘火眼金睛發現得早,不然回頭老奴回頭落個私拿您東西的罪名,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她一副感恩戴德模樣。

因薑雪寧歪坐在美人靠上,她便蹲身下來,作勢要給薑雪寧戴上。

但伸到一半又想起什麼來。

“哎呦不行,老奴這一身俗氣,沾在鐲子上,怕不玷汙了您的仙氣兒?您等老奴擦擦。”

王興家的把腰側掛的帕子扯下來仔仔細細地把那鐲子給擦了一遍,才堆著滿臉的訕笑,輕輕抬了薑雪寧的左手,把鐲子給她戴上。

少女的手指纖長白皙。

那鐲子的玉色是天青青欲雨,更襯得那一截皓腕似雪。

王興家的一堆屁話,彆的沒說對,有一句卻是沒說錯:這鐲子給她戴就是個俗物,戴在薑雪寧腕上才是上上仙品。

“看,您戴著真好看!”

王興家的戴完就讚歎起來,同時也在悄悄拿眼打量薑雪寧。

若按著薑雪寧在宮裡那兩年的做派,王興家的這般,隻怕早就被她命人拉下去打死,留不到明天了。

隻是現在畢竟在薑府。

薑雪寧剛重生回來,往後又不準備進宮,自覺該低調行事,沒那麼高身份,自也該將脾性收斂一些,所以隻隨意地轉了轉腕子,像是在欣賞這鐲子。

兩世了,這卻是她第一次戴這鐲子。

婉娘當傳家寶留下的東西,自是不差。

可惜……

並不是留給她的。

平靜的眼神裡沒有半分的欣喜,反是一片毫無波動的漠然,薑雪寧回眸看向王興家的,笑著伸出手來,搭了搭她肩膀,隨手為她拂去麵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一臉和善:“媽媽待我真好。”

王興家的連忙笑起來要表忠心。

然而她下一句便淡淡道:“往後,媽媽叫我往東,我必不往西,定對媽媽言聽計從的。”

王興家的那臉上笑才放擠出來,一下全被這句話砸了進去!

一時是五顏六色,精彩紛呈。

薑雪寧卻不管那麼多,方才如何慢條斯理地坐下,此刻便如何慢條斯理地站起。

這時才看了一直站在旁邊的薑雪蕙一眼。

在她上一世的記憶裡,這位姐姐的容顏幾乎已經模糊了,即便是午夜噩夢時浮現,也隻一個淡淡的輪廓。如今再看,眉清目秀,好像也並沒有她以前總覺著的那般麵目可憎。

但她並沒有同她說一句話。

她和薑雪蕙之間隔著一個孟氏,隔著一個婉娘,隔著身世命運的作弄,且性情迥異,完全不是一路人。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薑雪蕙對她毫無芥蒂,她心裡也始終打著個結。

沒有必要說話。

她也懶得搭理。

薑雪寧轉身順著回廊去了。

薑雪蕙不由隨之轉過目光來,望著她遠去的身影,隻覺那脊背挺拔,腕上青玉鐲輕晃,給人的感覺竟和往常很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