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男主登場(1 / 2)

攻玉 凝隴 6660 字 7個月前

經過先前那一遭,無人再敢抄近路,一行人繞過竹林上了大道,又奔了許久才到江畔。

滕玉意借著車窗外的光亮端詳表姐掌心的傷口,血痕未愈,極細極深,原以為是怪物傷的,現在看著倒像是繡剪所刺。

“姨母你看。”

杜夫人握著杜庭蘭的手來回檢視,顫聲道:“多半是那妖物弄破的。”

滕玉意疑竇叢生,那怪物的利爪大若蒲扇,真被它所傷,表姐的手早已血肉模糊,又怎會隻留下細細的一道傷痕?

“姨母,阿姐走前可跟你說過她要出庵?”

杜夫人含淚道:“何曾跟我說過?我到前頭看百戲,你阿姐嫌悶要留在雲會堂休憩,我想著看完百戲就回城,也就沒強著她,誰知這孩子轉頭就出了庵,還撞上這樣的怪事。”

她怔忪片刻,抓住滕玉意的手低聲問:“好孩子,平日裡你和你姐姐書信往來,可曾聽你姐姐在信上提到過哪位小郎君?”

這問題滕玉意早思量過千百遍,但出事時她已有大半年未見表姐,兩人相隔兩地,以表姐謹慎的性子,心事隻會當麵與她傾訴,絕不會隨意付諸筆端。

“姐姐隔三差五就給我寄些新奇物件,信上倒不曾說過旁的……倒想問問姨母,姐姐這些日子在府中可有不尋常之處?”

杜夫人來回思量半晌:“你不是不知道你姐姐,向來穩重,樣樣都周全,即便遇上什麼不痛快的事,麵上也從來不顯,這陣子我看她有些消沉,有意留神她起居,愣是沒看出不妥當之處,前幾日聽說你要來長安,你姐姐把你的茵褥衾被都搬到她屋裡,舉凡你跟她提過的吃食,一律給你提前張羅出來,我看她歡歡喜喜不像有心事的模樣,也就撂開手了。”

說到此,杜夫人懊悔得捶胸:“我也是糊塗,庵裡魚龍混雜,當時怎能留她一個人在後苑!倘若……倘若救不回來,我也不活了。”

滕玉意扳住杜夫人的肩膀:“咱們請到了清虛子道長,還怕救不了姐姐麼?姐姐現下急等著救治,姨母若是亂了陣腳,還如何應對接下來的事?”

杜夫人愕了一瞬,拭淚點頭道:“還是你明白,姨母這是急昏頭了。”

說罷搴簾吩咐自家下人:“派人去城裡速速給老爺和大公子送消息!越快越好!”

滕玉意陰著臉回想林中情形,碰巧馬車路過月燈閣,她下意識轉頭往外看。

樓內燈燭熒煌,進士宴開筵了。

客人皆已入席,閣樓門牖緊閉,從外頭是彆想看出端倪了,滕玉意細細瞧了半晌,再疑心也隻能作罷。

到了紫雲樓前,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宮人迎過來道:“道長頭先在樓內飲酒,聽說月燈閣的擊毬開始了,立刻就不見人影了。郡王殿下怕耽擱工夫,讓老奴先在此等候,自己去月燈閣找道長了。”

杜夫人顧不上尋思一位年近古稀的老道長為何對擊毬感興趣,急忙下車道:“一切有勞郡王殿下了。”

老宮人令人抬來幾架兜籠;“郡王殿下時常感念滕將軍當年的救命之恩,何況府上這幾位都有性命之憂,便是沒有當年的交情在裡頭,殿下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就在這當口,晚風吹起兜籠前的擋簾,杜庭蘭冷不防嗆了口風,臉龐登時蒙上一層瘮人的金灰色,隨即鼻翼翕動,嘔出大口黑血來。

滕玉意和杜夫人心尖一抖,一邊拿帕子拭血,一邊焦聲道:“煩請公公速帶我們入內。”

老宮人忙帶一行人入內:“萬年縣董縣令的二娘子剛才也受了驚嚇,本要趕回城中救治,聽說郡王殿下請了道長,臨時托人關照,也進紫雲樓了。”

杜夫人點點頭,陛下大酺通常隻令三品以上大員陪飲,若無貴人相邀,尋常官員是進不了紫雲樓的。就不知樓中那位照管董二娘的是何人。

老宮人沒帶他們進正樓,而是直接去往後頭的彆館,

剛要進院子,忽然有人驚叫道:“呀,為何兜籠裡會藏著個男子?”

眾人刹住腳步,原來宮人下台階時摔了一跤,不小心把端福的腿顛了出來,腳上的靿靴一看便知是個男仆。

“溫公公,後苑怎容得下這等蠻仆,還不快把這東西攆出去!”

老宮人露出笑容上前行禮:“老奴失禮了,這是淮南節度使滕將軍家的娘子,這位是國子學博士杜博士的夫人,今晚赴宴途中不小心出了意外,眼下急等著救治,淳安郡王聽說受傷的有好幾人,先行去請道長了,走前命老奴安置傷者,因情狀急迫來不及各處通知,還望幾位娘子莫要怪罪。”

眾女臉色稍霽:“原來如此,我等素來膽小,陡然看見兜籠裡藏著一個粗仆,誤以為有人擅闖後苑,方才失禮了,容我們賠個不是。”

滕玉意笑靨淺生,撩開冪籬的皂紗,欠身回禮道:“萬萬當不起,事出突然多有唐突,說來全是我們的過錯。”

眾女見她嬌憨婉約,心裡先有了好感,有人低聲道:“前些日子就曾聽說有妖邪作怪,先後死了好幾名小娘子,隻因肌體上無傷,法曹誤以為是無疾而亡,直到報官的人多了,才驚動了大理寺。”

滕玉意一驚,前世表姐遇害前後,長安城從未聽說有妖邪作怪,而且前世表姐屍首的頸項上有明顯的勒痕,為何說“肌體無傷”?難道前世害死表姐的凶手,並非今晚在林中撞見的那個?

又有人說:“既然請到了大理寺和清虛子道長,究竟是什麼東西在作祟,想來很快能查清了。滕娘子,把這男仆放到外頭等著救治便是,何必帶入院中。”

杜夫人笑道:“吹不得冷風,要是擱在外頭,隻怕等不及救治便沒了,說來也是護主才受此重傷,怎好棄之不顧。”

忽有人道:“這是在做什麼?”

一名美豔婦人懶洋洋踱入院中,邊走邊用一雙靈動美眸環視眾人,夫人鬢邊貼著翠鈿,氣度雍容,舉止也非凡。

貴女們紛紛上前行禮:“安國公夫人。”

滕玉意前世在長安待的日子不算久,王公大臣的女眷卻也見過不少,依稀記得安國公在原配去世之後,又娶了趙郡李氏寡居的妹妹做續弦。

李女容顏姝麗,自幼精於音律,老李夫人將這個女兒為掌上明珠,日日要聽她撫琴。

李女在母親膝下奉養到二十多歲才出閣,豈料成親不到三年丈夫便從馬下摔下死了。

李女悒悒不樂回長安遊曆,安國公偶然與其邂逅,一見之下驚為天人,隔天便請人上門說親。

在滕玉意的印象中,小安國公夫人身體羸弱素不喜交遊,因此前世從未與其打過照麵,今晚見了,才知李女如此明豔。

有人將方才之事說了,安國公夫人挑起半邊秀眉:“今晚各院都占著,唯有攬霞閣閒置,不讓女眷們在此醒酒,還有何處可去?早先她們迫我喝了好些酒,我心裡直發慌,再不歇息隻怕要害病。”

“還等著做什麼?快把他扔出去,料也死不了。不過是個粗使下人,倒比主人還矜貴。”安國公夫人像是醉得不輕,說完這番話,以手抵額,晃晃悠悠往院內走。

杜夫人忙到兜籠裡探視杜庭蘭,氣若遊絲,手腳也冰冷,必須馬上抬到屋內安置,想來端福也是如此,她忙要開腔,滕玉意卻先她一步笑道:“國公夫人有所不知,溫公公把傷者們安置在同一個院落,一來是方便道長來了作法,二來也是為了儘快查出那邪祟的來曆。這妖物出現得離奇,法力又高強,如不早些將其降服,下一個受害的不知會是誰家娘子。”

眾女麵色一變,安國公夫人停下腳步,回過頭打量滕玉意。

滕玉意又道: “方才諸位沒在竹林中,不知那妖物有多凶殘,它爪子足有這麼大,一爪就能要人性命,撲襲人的時候,半點聲響都無。”

庭中人眼中懼意加深。

“這等大邪一日不除,長安一日無寧日,娘子們往後出門,說不定也會與它撞上。如今隻能指望道長能儘快擒拿此妖,可即便道長有通天的本領,也還得先救活這老奴不是?”

安國公夫人被勾起了興趣:“恕我眼拙,委實看不出這老仆有什麼能耐,你且說說,道長來了為何要先救這老奴?”

滕玉意笑眯眯道:“道長並未跟妖物打過照麵,第一次交手極可能叫那妖物僥幸逃走,這老奴就不一樣了,他不但看清了妖物的模樣,還深知它怎樣出招,正所謂知己知彼,要捉妖,這老奴的命就萬萬丟不得,不但丟不得,還得想辦法讓他早些醒來。先前若不是這老奴舍身抵擋一陣,那妖怪也許已經躥到紫雲樓作亂了。”

眾人早已聽得脊背發涼,趁這工夫,滕玉意順理成章讓溫公公把傷者往裡抬三步兩步就到了廊廡下,回身屈膝一禮:“夫人有禮。”

安國公夫人懶眼含笑:“你是誰家的女兒?以往從未在長安城見過你。”

溫公公和杜夫人忙著安置傷者,滕玉意一心要進屋,少不得耐著性子笑道:“回夫人的話,小女子姓滕,阿耶是淮南節度使滕紹。”

“原來是滕將軍的千金,剛才我醉後失態,如有言行不當之處,先向滕娘子賠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