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名熟讀男頻女頻某po頻各類小說的紅旗下好少年,寧寧不傻,立刻明白過來聶執的意思。
她如今的所作所為的確很容易讓人誤會,要是負隅頑抗,恐怕隻會越描越黑。
在既定劇情裡,原主辱罵完裴寂便轉身離去,這會兒場麵尷尬,她也不想多做停留,但為了斷絕男主不切實際的自作多情,還是在臨走前補充一句:“我真的不喜歡你!”
裴寂看她的表情……
好吧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狹長鳳眼淡淡一瞥,聲線冷如冰屑,還殘存了些殺氣的餘燼:“我沒說過你喜歡。”
寧寧哽了一下。
男主你是狗吧!不嗆這一句你會死嗎!
這下反倒變成她在自作多情了。
“還有你們。”
裴寂是塊硬邦邦的鐵,她不會傻到去硬踢,把目光轉到在場的另外兩人身上:“不許胡思亂想!”
聶執滿臉“好的好的我們都懂,大小姐就是會玩”的神色,像招財貓的手那樣不停點頭:“是是是,絕對不胡思亂想。”
寧寧快被他氣死了。
然而她百口莫辯,隻能咬牙對上裴寂的視線,念出那句係統強製規定必須說的、原著裡惡毒女配的最後一句狠話:“我們還會見麵的,你等著瞧吧。”
寧寧:……
連她都覺得這一套操作下來,自己分明就成了個暗戀男主又不好意思表明心意的傲嬌大小姐好嗎!
“還會見麵”這種話在原文語境裡的確很讓人不寒而栗,但擱在她身上……
為什麼像是迫不及待要和心上人再見麵的那種感覺啊!
寧寧被這場烏龍折磨得快要窒息,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沒揮揮衣袖更沒帶走一片雲彩,留下弟子房裡神情各異的三人。
聶執乾巴巴笑了一聲,怯怯望一眼跟前的裴寂:“看來她對你情根深種,恭喜恭喜。”
那位小祖宗走了,留下瘋狗一樣的裴寂,他覺得自己要完。
當年入門測驗,裴寂不過是個靈力微弱、體內殘存著魔道血脈的窮小子,沒錢沒勢更沒力量,正好成了他和沈岸橋的出氣筒。
這小子也是厲害,即便力量微薄,每回被揍居然都會拚命反抗,惹來更為劇烈的毆打。無論傷得多重,他都未曾開口求饒過。
像隻還沒生出爪牙的狼崽子,雙眼猩紅如血。
裴寂的劍術……究竟是在什麼時候精進至此的?
這個疑問空落落打在心頭,在逐漸蔓延生長的夜色裡,聶執聽見一聲低不可聞的輕笑。
夕陽的殘影與月色交輝,混沌光影如流水潺潺淌下,勾勒出眼前少年人棱角分明的輪廓。
裴寂烏沉沉的眼瞳盛滿緋光,嘴角雖然勾起極細微的弧度,目光卻冰冷得好似朔風冰河,不帶絲毫溫度。
他語氣淡淡,帶了點懶散與嘲弄的意味,眼底淚痣猶如凝固的血跡,令聶執下意識脊背發涼:“拔劍。”
*
男主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與此時的寧寧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愛收後宮就收後宮,想入秘境就入秘境,她壓根不在乎。
寧寧唯一關心的是,她終於又可以在地上走路啦!而且不僅走路,連禦劍飛天都簡簡單單欸!
她上輩子被病痛折磨得苦不堪言,病重時隻剩下了一口氣,連下床的力氣也沒有,隻能安安靜靜地躺著等待死掉。
仔細想來,她已經很久沒有自由自在地行走過了。
現在真是超超超開心的!
寧寧幾乎是小跑著離開弟子房,來到山頭開闊處,憑借記憶單手捏了個訣。
隨著腰間劍光一閃,長劍應勢出鞘,橫亙於半空之間。
此劍名為“星痕”,劍身細長單薄、輕盈如燕,於月華之下顯露出淡淡寒光。
劍柄綴以數顆小而精美的廣寒幽珠,靈光畢露,晃眼望去粲然生輝,倒真有滿天星痕的三分顏色。
原主很愛惜這把劍。在每個劍修眼裡,自己的佩劍都是舉世無雙的寶物。
人在劍在,唯劍唯我。
無論劈山斬長河、碎地破蒼穹,踏遍諸天玄境,浮名全作身外事,唯有一人一劍爾。
要錢做什麼?有劍就行;要名做什麼?有劍就行;要老婆做什麼?有劍就行。
或是說,劍,就是他們的老婆。
——她老婆也太好看了吧!星痕寶貝放心,媽媽一定給你買最好看的衣服,讓你變成全師門最漂亮的那個崽!
寧寧信誓旦旦下了決心,不甚熟練地踏上劍身,隨著一道微弱劍鳴,禦氣升天。
殘陽被夜色吞噬殆儘,空留一輪瑩瑩天上月。薄雲有如被墨水浸染的棉絮,輕輕柔柔遊弋於漆黑穹頂,掩不住濃濃月華。
寧寧垂眸下看,不由啞然。
她所在的玄虛劍派建於昆吾群山境內,位列靈氣濃鬱的七大洞天之一,正所謂“精象玄著,列宮闕於清景;幽質潛凝,開洞府於名山”。
正中央的太玄主峰拔地而起,淩霄、開陽、玉衡、天鶴四座分支羅列近旁,其餘的小峰重岩疊嶂,翠色幽然。
峰巒聳立之間氣象參差,迅遠風煙彼此勾纏,山間白霧若聚若散,宛如輕紗靈縵籠罩其上,此時被瑩白月光浸透,便更顯空寂靈動。
在細細看去,便能望見星羅棋布的座座樓宇。鑄劍台、劍陣、觀星台與學宮燈火通明,四周天梯石棧相鉤連,禦劍遙遙望去,好似置身世外仙境。
這真的是一幅十分美好的景象。
所以寧寧發誓,她絕對不是故意想讓肚子叫。
等空空如也的小腹第三次發出不滿,寧寧終於來到了飯堂。
原主為了找裴寂的茬,居然錯過了門派規定的晚餐時間。寧寧很沒出息地想,她這分明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報仇哪兒有吃飯重要?
飯堂裡的存貨和她的肚子一樣空空如也,大概是看小姑娘實在可憐,做飯的女修從廚櫃裡拿出一隻剝了皮的死鵝。
然後兩手一擰,直接從中央把鵝一分為二,將其中一份遞給寧寧。
真·酥鵝解體。
可是姐姐你的動作為什麼會這麼熟練啊!
“本月以來,你已是第七名前來討要吃食的弟子。如今存貨不多,小道友你省著點吃。”
女修一氣嗬成地撕鵝關櫃,用了十分嫻熟的語氣:“生活還有希望,千萬不要因為一時的沒錢而想不開。隻要命還在,那些身外之物遲早會來。”
寧寧:?
等等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而且她為什麼會是第七個來要飯的,這個門派的人都有晚餐遲到的癖好嗎?而且這跟錢有什麼關係,不會真有人吃不起飯吧,不會吧不會吧?
寧寧滿腔疑惑,順口接話:“第七個?”
女修幽幽歎氣:“以往更多。咱們門派是什麼樣,小道友難道還不懂麼?”
……她真的不懂啊!
那女修到頭來也沒把話說清,寧寧就這樣滿頭霧水地提著鵝回到了自己的小彆院。
出乎意料的是,原主的房間放眼望去居然十分清爽,沒有想象中能把人眼睛閃瞎的金銀銅器。
這裡自然不會有烹飪用的鍋爐,燒烤的柴禾暫時也沒辦法尋到。
寧寧有些苦惱地把房間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目光最終停留在角落裡擺著的煉丹爐上。
丹爐以靈氣為引,不需要木柴便能把火點燃,加之體型與高壓鍋有異曲同工之妙,當作烤鵝的器具再合適不過。
這不就成了嗎!她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當然,如果玄虛派的列祖列宗知道有人拿爐鼎烤鵝,或許會氣得直接從仙界下凡,比七仙女找董永的勁頭還足。
把鵝子放入丹爐,再以靈氣禦火,寧寧一邊等著肉熟,一邊慢悠悠地想:
她是第七個從廚房裡討到鵝肉的,那按照順序,自己就是妥妥的“嘗鵝七號”,哇,這就很舒服。
叫嘗鵝仙子也不錯。
唯一想不通的就是……女修的那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沒來得及想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比答案更先出現的,是一聲震耳欲聾、無比貼近的爆破。
熊熊熱浪撲麵而來,好在寧寧體內仍存有防身本能,當即捏訣護在跟前。雖然被熱浪逼得後退幾步,總歸沒受太重的傷。
塵埃灰燼飄蕩在眼前,透過模糊視線,她勉強看清屋內的模樣。
書桌被炸飛了兩條腿,身殘誌不堅地倒在一旁;白淨牆麵像是被送去非洲度了個假,全是黑乎乎一片;至於她烤鵝的爐鼎——
丹爐不堪恥辱以身殉職,為了捍衛自己身為爐鼎的尊嚴,無比光榮地炸了。
不就是讓你烤個鵝,至於嗎至於嗎?
肚子裡的饑餓感時時戳弄神經,寧寧顧不得太多,屏住呼吸上前幾步。
丹爐已成了淩亂不堪的破片,輕煙混著黑氣繚繞四周,她的烤鵝靜靜躺在地上。
那黝黑的膚色如同來自埃塞俄比亞,寧寧願稱之為包拯二代。
這片烏煙瘴氣的景象還沒消停,正當寧寧把它拿起來握在手中,在一片煙霧繚繞裡,忽然聽見一陣輕緩的敲門聲:“小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