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搖頭失笑,萬萬沒想到五歲的幼童竟會給自己取這樣的名字。有一位美人?臉皮著實厚得很。
二人吃罷早飯,便有一名布莊掌櫃帶著許多布料前來拜見。有姝原以為是少年要做新衣服,卻沒料對方把自己推上前,讓掌櫃量尺寸。
“除了白色,其他料子都要了。他比較頑皮,喜歡在雪地裡滾來滾去,白色著實不耐臟。”少年挑揀出白色布料,繼續道,“再用絹布做幾套褻衣褻褲。對了,外袍儘量做厚一點,梁州的冬天似乎比上京還冷。”
掌櫃連連點頭答應。
有姝摸摸從桌麵垂落下來的布料,心裡高興極了。宋媽媽和白芍畢竟是女流之輩,不但要把少爺養大,還要送他讀書習字,使他不至於蹉跎前程,所需要花費的金錢不可計數,故而日子過得很拮據。有姝隻有過年的時候才能穿上新衣,平日裡甚至要撿白芍的舊衣服穿,村子裡不相熟的人家還當他是個小姑娘。
“給我做衣服?”他抬頭,眼巴巴的看著少年,生怕這隻是自己的錯覺。
“嗯,既跟了我,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少年拍拍他發頂,語氣甚為溫和。
有姝瞬間被幸福感包圍。說句老實話,他來到古代之後,生活條件並沒比上輩子好多少,同樣是吃不飽穿不暖,還有一隻厲鬼時時想要自己的命,危險程度比待在末世還高。來到少年身邊之後,這些境況才一一得到改善。
什麼叫生活?跟老板在一起才叫生活!他心中喟歎,總是抿成直線的嘴角終於翹了翹,擠出兩個深深的酒窩。
少年還是第一次看見幼童露出“麵無表情”之外的表情,忍不住上前,戳了戳他左腮的小坑,輕笑道,“我現在才發現,原來有姝竟還長著兩個小酒窩。”
有姝翹起的唇角慢慢拉平,揉著腮幫子道,“謝謝主子,日後有姝定然為主子赴湯蹈火!”或許對少年來說,他給予的一切並不算什麼,不過舉手之勞而已,但對來自於末世的有姝而言,食物、衣服、安身立命之所,已是他得到的最珍貴的禮物。得到多少便要付出多少,日後若少年有難,有姝就算豁出性命也會相助。
看見幼童眼中的感激與堅持,少年內心頗受觸動。他習慣了帶著目的性去結交一個人,也習慣了麵上一套背後一套,然而當他施展手段來應付眼前這個純白如紙的小娃娃時,竟覺得羞愧無比。但是人總會長大,亦總會改變,誰又能一直保持初心?若小娃娃永遠如現在這般赤誠,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繼續利用他。
罷了,現在想這些還為時尚早,日後再看吧。思及此,少年彎腰,溫柔萬分的撫了撫有姝冰冷的麵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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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護衛發現,主子最近開朗了許多,也染上了逗弄有姝的惡習。他明知道有姝嘴饞,吩咐他們買來一大堆吃食擺放在桌上,卻偏不讓有姝碰觸,叫有姝又是瞪眼又是流口水,好不容易大發慈悲遞一塊糕點過去,自己卻站得筆直,讓有姝蹦蹦跳跳地去搶。
有姝也是個傻的,每次都會上當,便是蹦得滿頭大汗也不放棄,最後四肢攀在主子身上,像小猴子一般往上爬,誓要把糕點吃進肚子裡才肯罷休。直到這時,主子才會低笑著把身上的小猴子撕下來,把糕點掰碎了親手喂過去。
這樣富有童真和朝氣的主子,兩名護衛從未見過,內心頗受震動的同時又覺得很欣慰。看來主子已經走出了被放逐的陰霾。
這日,少年雷打不動的待在書房裡讀書習字。有姝站在凳子上幫他磨墨,磨完之後負手站立,表情嚴肅的等待下一份差事。少年抽空掃幼童一眼,溫聲道,“站著多累?去那邊坐著烤火,你瞧你,耳朵上都長了凍瘡。”
有姝連忙掩住耳朵,卻不小心把紅腫的手背也露了出來。
“手上竟也長了幾個。”少年一麵歎息一麵從抽屜裡取出一盒藥膏,均勻塗抹在幼童手背和耳朵上,末了揮袖,“走吧,去邊上待著。”
有姝感激不儘的看少年一眼,這才跳下凳子,走到火爐邊暖手。他已經不想再道謝了,因為少年對他的照顧,無論多少聲謝謝都無法抵消。他隻能將這份恩情記在心裡,日後傾儘全力報答。如果沒有少年,他知道自己活不到現在這個時候。這個世界雖沒有喪屍,但無形的鬼怪卻遠比喪屍更可怕。
想起鬼怪,有姝放鬆的心弦立馬繃緊。掐指一算,那厲鬼已經消失了八-九天,也不知這八-九天裡又害死了幾個人,吸了多少陽氣。他每消失一次,下回再出現時便會強大很多,叫有姝一時一刻也不敢放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