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一在羽毛堆裡窩了一晚,早起時頭發亂如稻草,還插了好幾根毛。
他把羽毛扒拉下來拾掇整齊,本想裝在包裹中帶走,卻發現小布包根本囤不住這麼多羽毛。
要扔了嗎?扔了多可惜,好歹能做床被褥。
緣一不知道殺生丸會在森林裡停留多久,他的兄長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一旦決定要離開,絕不會因為他不方便而停留,尤其是為了“做被褥”這種原因。
他除了趕在兄長說離開前把事情做好,沒有商量的餘地。
“兄長,我去準備早食。”緣一道。
殺生丸看了眼滿地的羽毛,平靜道:“午後離開。”
讓這半妖做被褥也好,省得再碰他的絨尾。打從知道半妖會順手薅狗毛之後,殺生丸對他是嫌棄萬分。
大妖怪起身,打算四處走走。
離得稍遠些他再回頭看,就見那半妖蹲在地上,麻溜地撿起一根根狗毛。數量不算多,但也能搓一截細繩。
掉毛嗎?
這種事不罕見,可也不常有。畢竟是妖怪,幼崽會因為氣溫冷熱而換毛,成年白犬倒沒有這種煩惱。
除非……
殺生丸不語,隻反手摸上絨尾,沉思起來。
他已滿兩百歲,是一隻成年犬妖了。即使父親死得早,但該教會他的東西已全部教給他。要是沒記錯的話,白犬在成年後會進入妖力的蛻變期。
就像蛇蛻皮會再生長一樣,白犬在成年後的蛻變會讓妖力翻倍。一般而言,白犬身上有幾道妖紋就蛻變幾次,越多越強。
而妖力蛻變會由內而外進行,是一次水到渠成又無知無覺的代謝。
唯二能讓白犬感覺到“代謝”的是:皮毛掉落換新,爪牙斷裂重生。
思及此,殺生丸張開撫摸絨尾的手,隻見掌心中躺著幾根狗毛……果然,皮毛變得脆弱了,難怪那隻半妖隨手摸一把都能薅走不少。
殺生丸慢慢散步,沐浴著晨曦思考身上的異常。
這是他的第一次蛻變……
父親身上有六道妖紋,成年後每百年蛻變一次,在第四蛻時就成了西國最強的大將。
母親身上有七道妖紋,蛻變所需的年限比父親要久一點,但她尚未四蛻就成了西國至高的女王。
作為西國最強者們的兒子,他殺生丸完美繼承了雙方的血脈優點。甚至,出生時身上的妖紋多達17道,是聞所未聞之事。
正因為白犬一族沒出過他這種先例,所以他的未來等同於未知。
誰也說不準他成年沒多久就進入妖力的蛻變期是好是壞,包括他自己。
殺生丸的身影隱沒在林深處,消失不見。
嗅到兄長的氣味遠去,緣一暫時擱下了手頭的活,躍入林中尋找食物。
遺憾的是,由於他的武力可怕,但凡長腦子的妖怪和長腿的怪物早跑沒影了,逮不到肉餐的緣一隻能摘了蘑菇和野菜,又在溪水中摸了兩條鰻魚。
“要是有米飯就好了……”他喃喃道。
鰻魚配飯是一道美食,前世他隻在離家後吃過幾次。
倒不是鰻魚量少,而是難捉。人們捉不到湖泊、河道中的鰻魚,就會蹲守在大溪邊捕撈,每到春夏交界的時候,林野溪邊總是走滿了人。
他往往會避開他們,前往林深處的溪流中捉鰻魚。那時詩還活著,當他把鰻魚帶回去後,他們會一起料理、燒烤,再搭配米飯食用,享受平凡生活的靜謐時光。
可惜,好景不長……
直到他壽終正寢,都沒機會再與家人用一頓鰻魚飯了。
緣一將鰻魚處理好,插上樹枝放在火邊烤,又隔著大葉煮蘑菇湯,不多時便飄出了一陣香味。
他守著早食,在溪邊拔了不少野草。再摘下草葉,將草莖搓軟串起了羽毛。這些雖比不上狗毛搓的細繩,但好在野草量大,聊勝於無。
等早食好得差不多了,林間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緣一抬頭,他的兄長踩著飯點回來了。
即使殺生丸沒說話,緣一也能讀懂他的意思,可能是想問“今天吃什麼”。
緣一起身,乖巧道:“兄長,我們一起吃鰻魚吧。”
殺生丸:……
大妖怪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這半妖真是白犬一族的幼崽嗎?確定不是隔壁豹貓一族派來的奸細嗎?
“除了魚還有什麼?”殺生丸並不想吃魚。
緣一:“野菜。”
殺生丸:……
吃魚吧。
……
午後,緣一跟著殺生丸走出了森林。
日間,有背著行囊的術士沿著山道行走,而他們在山道下方路過,踏著崎嶇不平的路前行。有風吹來,混雜了上下的氣味,術士察覺不對往下看去,忽而一笑。
“兄長,怎麼了?”白發藍瞳的孩子問道。
“是大妖。”同為白發的男子眼纏白布,笑道,“流,要學會用你的‘眼’去讀這個世界,風會告訴你下麵有什麼。”
“大妖?”五條流歪頭問道,“既然是妖怪,為什麼不攻擊我們?”
男子笑得吊兒郎當:“因為他也帶著孩子啊,是個半妖呢,哪有帶著孩子打架的道理。要是真動手,我先攔住他,你立刻去劫持那個孩子,我們就贏定了!”
為什麼你能把挾持小孩的事說得這麼輕鬆?
五條流冷漠道:“兄長你真是個下作的人。”
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