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梢,眸底掠過一道流光,再往秦氿看去。
秦氿在宮裡住了有些日子了,皇帝也是見過這丫頭幾麵的。
在他看來,秦氿性情平和,乖巧豁達,這十幾年在民間吃了這麼多苦,好不容易歸位,也沒有因為過去這十四年的艱難而怨天尤人,更沒有因此作天作地,想必也能適應端王府這樣複雜的人家,不會和世子妃鬨起來。
最重要的是,顧澤之對這小丫頭似乎還挺上心的。
有戲!
皇帝暗暗心道:這樁婚事若真能成,他也能跟端王叔有個交代了。
等等……不對!
皇帝摩挲在玉扳指上的手指突然停了下來。
端王是先帝的嫡親弟弟,顧澤之是他的堂弟,但是,秦氿那丫頭可是得叫自己姨父的啊!
皇帝為難地抿了下薄唇,轉頭對著顧澤之道:“小氿這丫頭,以後還是該叫你一聲叔叔。”
顧澤之:“……”
秦氿:“……”
秦氿在腦子裡把她與皇帝還有顧澤之的親戚關係理了一遍,覺得皇帝說得是。
她正要點頭,就見顧澤之笑了,道:“還是叫大哥好。”
秦氿:金大腿高興就好!
皇帝沉默了,盯著顧澤之看了一會兒,也看不出他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總覺得,好像有點不太妙。以後顧澤之是要跟著小氿叫自己姨父呢,還是小氿跟著顧澤之叫自己皇兄?
“澤之……”皇帝犯了愁,正要開口,突然就覺得胸口一陣灼熱,控製不住地咳出了聲。
“咳咳咳……”
這一咳,就有些止不住了,接連咳了四五聲,一聲比一聲響亮。
一旁的北燕王子耶律欒不動聲色向皇帝看了過去,打量著皇帝的臉色,那雙碧藍的眸子微微眯起,帶著些許打量、些許思忖、些許探究。
顧澤之一手收起了折扇,另一隻手飛快地在皇帝後背的某個穴位上輕輕按了兩下。
皇帝的咳嗽立刻就停了。
他順手接過大太監周新遞上的帕子,按了按唇角,若無其事地向耶律欒說道:“這一變天,嗓子就癢得受不了。”
皇帝的麵上沒有一絲異色,似乎剛剛真得隻是嗓子癢才咳了兩下。
唯有顧澤之注意到皇帝放在身側的左手顫抖得厲害。
“父皇。”這時,二皇子顧璟擔憂地說道,目露關切地看著皇帝,“您可是龍體不適,風邪入體了?”
耶律欒眉頭一挑往皇帝看了過去,目露沉思。
皇帝差點被這蠢兒子給氣到,麵上隻能不動聲色,淡淡道:“隻是被冷風嗆到了,無礙。”
“話可不能這麼說。”顧璟連忙說道,眉宇深鎖,“父皇您的龍體可是關係著我們大祁,這些年,您龍體每況愈下,兒臣也是憂心忡忡。”
“這些太醫行事太過保守,依兒臣所見,不如去江南另尋名醫給父皇您瞧瞧吧?”
皇帝:“……”
“父皇……”
耶律欒的眼神更加微妙,心道:莫大祁皇帝已病入膏肓?
“妹妹。”顧澤之的聲音打斷了耶律欒的思緒,他含笑催促秦氿道,“還沒拿來嗎?”
現在就要嗎?秦氿怔了怔,不過一個魔方,有什麼急嗎?
吐槽歸吐槽,她嘴上還是應道:“我這就讓人去拿。”
顧澤之不置可否,轉向皇帝道:“皇上,我父王總說您年輕的時候,騎射一絕,有百步穿楊之能。正好這小丫頭折騰出來一件有趣的小玩意,不如讓臣也見識見識您的身手。”
秦氿眨了眨黑白分明的杏眼。
她突然明白了,顧澤之說的不是魔方,是那把她最近才折騰出來的弓啊!
顧瑧才四歲,就已經開始有騎射課了,偏生他自幼體弱,上次秦氿見他拿著一把小弓,半天都拉不開,一副沮喪的樣子,可憐巴巴的。
秦氿就琢磨著能不能稍微把弓改進改進,想逗小表弟開心。
她曾經見過一種複合弓,雖然早忘了具體的結構,但是依稀記得,複合弓是用滑輪來起到省力的效果,讓拉弓變得更加輕鬆,還能增加弓箭的射程。
於是,她就托皇後讓工部找兩個工匠,由她口述並畫草圖,和工匠反複試驗了好幾天,才勉強整出來了一個複合弓的雛形。
秦氿默默地看了顧澤之一眼,吩咐了宮女去鳳鸞宮取。
“哦?”皇帝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問道,“是什麼小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