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園子到京城,足足需要一個時辰。
馬車還沒有進門,盛府就已經知道太後給盛兮顏另賜了婚。
想到同僚們紛紛對他拱手道“恭喜”,盛興安心頭的怒火就止都止不住。
盛夫人劉氏一旁溫溫柔柔地勸道:“老爺,您也彆太著急了,等顏姐兒回來,問問就知道了。”
她不過二十餘歲,長相溫婉,臉似鵝蛋,眉如柳葉。
“顏姐兒一向乖巧懂事,定不會故意惹是生非。”
“怕是有什麼誤會。”
她不說還好,這一說盛興安的情緒再也遏製不住了,勃然大怒道:“你還替她說話?!”
“肯定是她非要逞強,才會招來了這禍事。”
“不然,園子裡去了這麼多人,太後為什麼就給她指了婚?!”
越說越覺得真相就是如此,恨恨道:“早就定過親的人了,還不知廉恥,簡直把我們盛家的臉給丟儘了!”
“大姑娘。”
門外傳來丫鬟問候的聲音,簾子掀了起來。
盛興安停下腳步,扭頭看去,一道纖細的身影抬步邁過門檻,他想也不想就拿起桌案上的茶盅,扔了過去。
砰!
盛兮顏驀地收回了步子,茶盅砸在了地上,摔了個粉碎,滾燙的茶水飛濺,卻半點沒落到她的身上。
盛兮顏提著裙裾,麵不改色地跨過地上的碎片,儀態標準地福了福禮:“父親。母親。”
盛興安狠狠地瞪著她,喝斥道:“跪下。”
屋裡伺候的下人們一個個全都低下了頭,連呼吸都不敢大聲,生怕被主子遷怒上。
“顏姐兒,你好好與你父親說。”劉氏給她使了個眼色,讓她彆忤逆了盛興安,先跪下再說。
盛兮顏把手中懿旨舉了舉,問道:“父親是覺得太後的懿旨有什麼不妥嗎?”
她目光清澈,淡然嫻靜。
盛興安噎了一下:“……”
他哪裡敢明晃晃地說太後的旨意不對。
他原本快要脫口而出的喝罵在嘴裡拐了個彎,強忍著怒火問道:“你在園子裡頭到底做了什麼?”他的臉上滿是厭惡,心裡已經給盛兮顏定了罪。
“女兒不知。”盛兮顏神情自然,淡淡地說著,“隻是女兒聽說,今日在園子裡,昭王殿下與周世子不知為何事爭了起來,周世子還落了湖。後來,太後就給女兒賜婚了。”
“這跟你有什麼關……”
盛興安的聲音戛然而止,臉色從憤怒到隱忍再到沉默。
盛兮顏的唇邊噙著一抹笑,她點到即止,把話說得含糊不清,留下了足夠想象的空間。
盛興安的臉色陰晴不定,劉氏見狀,在一旁說道:“老爺,你彆怪顏姐兒了,她也不想的……”
“她不想?”盛興盛怒火重燃,“她若不想,就不該答應太後的賜婚,與其一女二嫁辱了我盛家門楣,還不如早早吊死以全貞潔!”
劉氏著急著勸道:“老爺,您彆說了,顏姐兒會當真的。”
“母親,您放心,女兒不會當真的。”
盛兮顏衝劉氏笑了笑,仿佛沒有看到她僵了一瞬的臉色,理所當然地說道:“我想父親也不是當真的,女兒一死了之倒也罷了,可父親要怎麼向太後和皇上交代呢?”
“雖說您是在咱們自己府裡說這些話,可是隔牆有耳,父親大概是忘了年初時章家的事了吧。”
“女兒聽說,這菜市口,章家上下一百多口的血還沒乾透呢。”
這幾句話,就如一桶冷水從盛興安的頭頂澆了下來,全身上下拔涼拔涼的。
再看亭亭玉立的長女,一雙杏眼明亮有神,閃爍著璀璨的光芒,如同四月綻放的春花一般嬌豔,長得越發肖似過世的原配,讓他心裡一陣厭惡。
盛興安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說道:“你下去吧。”
“是。”
盛兮顏應了一聲,又提道:“父親,女兒這婚事是太後娘娘指的,想必父親不會讓女兒的嫁妝太過寒酸。”
“家中還有幾個妹妹未嫁,女兒也不求什麼,隻求父親能把母親的嫁妝一並交還給我。”
在大榮朝,嫁妝是屬於婦人的私產,若是婦人亡故但又無子女,會由娘家收回,但若是有子女,則會平分給子女繼承。
盛兮顏說完了該說的,隻當沒看到盛興安已經黑得不成樣的臉色,把懿旨留了下來,愉快地出去了。
這剛一走,盛興安又拿過一個茶盅狠狠地擲了出去,咬牙切齒道:“這逆女!”
“老爺,您消消氣。”劉氏撫著他的胸口給他順氣,“顏姐兒也不是故意的,您下次與她好好說,她會明白的。”
“她還真當許氏陪嫁了萬貫金銀不成?”盛興安冷笑道,“菀如,你去把許氏的嫁妝理一下,給她送過去。仗著自己要嫁進鎮北王府,就敢跟這般猖狂,我倒要看看,她日後會摔得有多慘!”說完就拂袖而去。
劉氏立刻就變了張臉,氣得指尖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