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琇看著她,一語不發,琥珀色的眸裡有水波漾了一下,很快,又消失無蹤。
“季姐?”林悅見季侑言久久未動,遲疑地叫了一聲。
季侑言聞聲喉嚨艱澀地滑動了一下,從失態中抽身出來。她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借助痛感讓自己冷靜下來。而後,她低下頭眨去眼角的淚水,調整出了柔和的笑容,抬頭對著景琇,發自內心感慨道:“好久不見,阿琇,我們……終於再見麵了。”
總算是老熟人見麵的和諧場麵了。
“確實好久不見了。”景琇把季侑言的所有情緒轉變收入眼底,不動聲色地把驚訝壓製下去。她拇指在杯口處輕輕地摩挲,笑意不達眼底。
“先進來吧。”季侑言側開身子以主人姿態招呼林悅,而後對著男助理客氣道:“謝謝你啊,這裡沒事了,你讓周導放心吧。”
景琇給姚瀟遞了個眼神,姚瀟便心領神會地帶著林悅往安排好了的季侑言房間走去。
季侑言禮貌地送走了男助理,嘴角牽強的笑意,在合上門的一瞬間消失無蹤。
她不知道,直到偌大的客廳裡隻剩下她們兩個人,她背對著景琇看不見,景琇才咬了咬唇,放縱自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等到季侑言轉回身子,景琇便整理好了所有的情緒,端著杯子自若地走到了茶幾旁。
她攏了攏裙擺坐下,喝了一口熱奶茶,才漫不經心地問季侑言:“不過來敘敘舊嗎?”
季侑言凝視著景琇,眼底是不加掩飾的沉鬱與柔情。她恢複了一點景琇曾經熟悉的溫文爾雅,緩步走到景琇身旁的單人沙發上坐下。
“喝點嗎?瀟瀟剛剛給我準備的下午茶點。”景琇抬起一旁的玻璃壺,倒出了一杯熱奶茶,配著一小塊蛋糕,推至季侑言的跟前。
她這樣仿佛她們之間當真隻是老友重逢的態度,反倒讓季侑言愈發地緊張。
看似溫和,實則疏離,這是景琇對待不熟之人的防備姿態。從前季侑言隻覺慶幸,自己獨享了景琇的溫柔。未曾想有一天,自己竟也會麵對這樣難以接近的她。
她注視著景琇沉靜的側臉,放在大腿之上的雙手握了又鬆,鼓起勇氣道:“阿琇,我……”
“景琇。”景琇突然偏過頭,認真地糾正道。
季侑言呼吸一窒,張著的嘴,凝固成了一個可笑的模樣。
景琇目光沉沉地打量著她,眼神裡的情緒,是季侑言分辨不清的複雜晦澀。
半晌,她嗤笑了一聲,仿佛是自言自語:“算了,我們之間又有什麼舊值得再敘的。”說罷,她站起身,聲線平淡道:“風塵仆仆,又急著補覺,所以還沒來得及梳洗,我就先失陪了。”
萬語千言都被景琇這平和又冷漠的態度堵在了喉間。饒是季侑言做好了要厚臉皮的心理準備,還是被噎得麵色發白。
她目送著景琇的身影消失在木門之後,低頭看著眼前的熱奶茶和看起來格外黑的黑森林蛋糕,摸了摸額頭,頹喪了一張臉。
姚瀟安頓好了林悅,帶了房門出來。一到客廳,看見茶幾旁隻剩季侑言了,再一看季侑言的神情,她就猜測出季侑言大抵是被西伯利亞寒流凍過一遍了。
“季姐你還是這麼不愛吃巧克力呀?不苦的,其實挺好吃的,景姐特彆喜歡這一款呢。”到底相熟一場,姚瀟忍不住好心地幫她暖暖身。
阿琇現在厭煩自己這個渣前任是正常的,季侑言安慰自己。
她長籲一口氣,哀怨地覷了姚瀟一眼,拾起刀叉道:“阿……”
她頓了一秒,眼神黯了黯,改口道:“景琇以前不是喜歡抹茶味的嗎?你彆哄我,她也可怕苦的呢。”
姚瀟麵色一沉,意有所指道:“你都說是以前了,景姐這幾年……”
她話到嘴邊,又覺得自己僭越了,轉移話題道:“算了,沒什麼,我先去找景姐了。”
季侑言聽著那一句“你都說是以前了”,剛剛緩過來的心緒,又開始翻湧起伏了。
是啊,都已經時過境遷了。其實自己現在這樣一廂情願想重修舊好的想法,算不算是無賴地糾纏不休。
她眼神越發的黯然,機械地切下了一小塊蛋糕,一口一口,細嚼慢咽。
可是,葬禮前,景琇在她旁邊哭了好久好久啊,哭得她一個死人的心都疼了。隻是夢嗎?
蛋糕的苦澀,仿佛從舌尖,一路蔓延至心扉……
最後一口,就著甜甜的奶茶,季侑言還是被苦酸了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