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關心:“你腿沒事嗎?”
岑露白抬頭看她,稍顯詫異,有兩秒沒說話。
薑照雪以為冒昧,解釋:“小遙說你腰腿受不得寒。”
岑露白長睫微垂,看不出情緒,淡淡笑道:“沒事,是遙遙太緊張了。”
她把充電器連接上電源,自然地端起剛剛連昕幫她領回來的臉盆,問::“還有十五分鐘,要抓緊一點洗漱嗎?”
薑照雪收回心思,點了點頭。
外麵太冷了,距離也不知道有多遠。薑照雪懷疑像岑露白這樣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應該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也沒有在這樣的條件下生活過。
她好意:“你穿著高跟鞋也不方便,不介意的話,我出去洗漱的時候順便幫你打一壺熱水回來,你就不用再冒雪出去了。”
沒想到岑露白回答:“我介意。”
薑照雪:“……”
岑露白神色和悅,沒再解釋什麼,隻是抱著盆走到了門口,一副等她一起的模樣。
薑照雪不好再說什麼,隻好由著她去。
一路上都是往回走的人,一路上也都是往回看的人——因為岑露白的氣質與打扮,與這裡實在是格格不入。
可岑露白始終泰然,沒有表現出半點不適。
她學著薑照雪的方式,洗臉卸妝,回到禪舍,脫下外套,入鄉隨俗地換上禪舍自帶的藍色塑料拖鞋,削肩細腰、靡顏膩理,依舊眉目如畫,氣韻卓然,隻是更多了幾分可親近的煙火氣息。
甚至有幾分不該用來形容岑露白的可愛。
薑照雪控製不住多看了兩眼。
冷不丁地,岑露白抬眸,直直地望了過來。
薑照雪來不及收回視線。
下一秒,悠長的鐘聲自遠方傳來,滿山燈光應聲而滅。
天地陷入原始的昏朦,滿月仁慈地送進清輝。
薑照雪適應著光線的變化,看見岑露白側頭望著窗外,唇邊有隱約弧度:“熄燈了。”
她說的是陳述句。
薑照雪應:“嗯。”
她在床邊坐下,想問岑露白需要她幫忙打燈嗎,她有小手電筒。
“岑總……”
可她話還沒有說話,岑露白忽然轉回頭望著她,叫她名字:“照雪。”
聲音是一貫的溫潤,又似乎比平日裡低啞幾分,如大提琴般低醇。
薑照雪的心跳無端地漏了一拍。
“嗯?”她若無其事地應。
岑露白注視著她。朦朧的光線中,她的烏眸分外明亮,像蘊著一汪湖水,溫柔包容。
她問:“我名字是不是特彆拗口?”
薑照雪否認:“沒有。”
她一直覺得,岑露白名字很好聽。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蘊著千古詩情。
岑露白唇邊的笑意明顯深了:“那你為什麼私下不叫遙遙岑經理,叫我卻隻叫岑總?”
薑照雪被問住了。
人前逢場作戲她也不是沒叫過名字,但私底下這樣叫,她總覺得太親昵了。
此時此刻,猝不及防,被岑露白這樣看著,不知道為什麼,她腦袋短路,竟一句場麵話都編不出來。
熱意上湧,她強作鎮定,辯解:“沒有啊。”可說完這一句,下一句本該水到渠成的“露白”到了嘴邊卻自動消音。
空氣中彌漫著絲絲尷尬。
緋紅漫過薑照雪的整張小臉,夜色都難掩她的可憐。
岑露白很輕地笑了一聲,放過她了。
“不早了,睡吧。”
薑照雪咬唇,半晌才應:“嗯,晚安。”
岑露白是在逗她嗎?她納悶,總覺得岑露白今晚和平時不太一樣,但又說不上來具體哪裡不一樣。
“晚安。”岑露白輕聲。
靜默兩秒,兩人不約而同地掀被上床,禪舍裡又恢複最初的安靜。
暖氣似有若無地往屋內輸送著熱氣,寒意卻還是絲絲縷縷地往骨頭裡鑽,岑露白閉著眼,在風雪聲中捕捉薑照雪的輾轉聲、呼吸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高懸的月,從窗頂落到了窗邊。
岑露白慢慢地支起身子。
隔著一條過道,薑照雪睡顏恬靜。似乎是太冷了,她不像平日裡那樣平躺著,而是側著身微微蜷縮起來。
岑露白放輕動作,從桌上手包的外袋裡取出兩顆止痛藥,乾咽下去,而後取了床尾脫下的長羽絨服,下了床。
薑照雪睡得正香,鴉睫在月下乖巧憩息。
岑露白把羽絨服輕輕加蓋在她的被子上,眸光比月色更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