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酒店。
衛枝躺在床上,雙手高舉,手間拽著塊淺灰色的布。
盯。
盯。
盯——
薑南風的聲音伴隨著“嘩嘩”流水聲幽幽飄來:“哪來的抹布?”
衛枝將抹……眼鏡布如同接過來時同樣虔誠地疊好,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你不要出言不遜,這不是抹布,這是大神遞給我的、開過光的眼鏡布。”
“怎麼開光?把它掛在胸前,明天你就能上公園飛八米台?”
衛枝絲毫不受影響:“您知道什麼是大神嗎?”
流水聲戛然而止。
“嗯,”薑南風的手從水龍頭上挪開,撕開包裝,慢吞吞往臉上貼上補水麵膜,語氣漫不經心,“教你那個?”
“什麼跟什麼,你不要聽你教練胡說八道,他那是為好友造勢、挽尊。”衛枝接的飛快,語氣輕描淡寫,“我今天遇見的大神,才是真的大神——大神到什麼程度呢?我上一次看見他是在電視上。”
“誰?”
“一個衣櫃裡掛著的某幾件雪服上,有資格繡著五星紅旗的人。”
“……那確實是有點酷了。”
“是吧?”
“這樣的人為什麼要把眼鏡布給你?”
“因為我長得好看。”
“張家口天黑的早不代表你就能在新聞聯播剛響片尾曲的時候就開始說夢話。”
“水龍頭壞了,水呲我臉上,他看見了,他善良,”衛枝說,“厲害的人都很善良。”
那副一廂情願的語氣讓薑南風停止整理臉上的麵膜,身子一歪從鏡子後麵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正好看見後者撅著屁股趴在床沿邊,一臉神聖地將眼鏡布疊好,放進雪服口袋裡,又充滿了敬意與愛憐地撫平雪服口袋,拉上口袋拉鏈。
就差燒個香拜三拜。
薑南風:“……”
薑南風:“如果你媽知道我騙你來滑雪把腦袋滑得不太正常了,她會不會找我賠錢?”
“會的,”衛枝頭也不抬,“我家的律師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行行好吧,如果不是我,你這輩子都得不到國家滑雪隊隊員的眼鏡布。”
“說的是啊,索賠額度上給你打個八折怎麼樣?”
床上的小姑娘美滋滋地翻了個身,拿起手機,美滋滋地準備去搜國家單板滑雪隊往屆隊員的相關資料——
等等那人叫什麼名字來著?
……不知道。
艸。
……
次日清晨,天剛亮就下起了凍雨。
七點多,衛枝被凍雨打在窗上劈裡啪啦的聲音弄醒……迷迷糊糊睜開眼看了眼外麵,嘟囔了句“我的媽”,裹緊了被子翻身繼續睡。
剛閉上眼沒多一會兒,她和薑南風的手機突然同時響起微信提示——
她們的教念大哥正在雪具大廳門口等她們。
衛枝抓著手機掙紮著看了眼時間,早上八點。
八點。
衛枝:“……”
打鳴雞都不帶起那麼早的。
【少女嘰:那麼早!】
【崇:我小樹林都鑽完兩趟了。】
【少女嘰:……可是外麵在下雨啊大哥QAQ起碼等雨停吧!】
【崇:起床。】
【崇:彆撒嬌。】
衛枝:“……”
今天教念大哥心情不是很好,鑒定完畢。
以及。
她才沒有撒嬌。
放下手機,衛枝踢醒旁邊的薑南風,打著嗬欠支棱起來被迫營業。
到雪具大廳的時候九點半,教念大哥和渣男純情教練已經在那等了,看上去等了一會兒……
因為他們站的地方正積著一小攤融化的雪水。
雨還沒停,雪具大廳蹲滿了躲雨(躲雪)的人。
小姑娘挫著一路走來路上被凍紅的手湊上去,湊近了她的教念,胳膊不輕不重很有分寸地撞了他一下,講俏皮話:“這下終於有趕著參加明年冬奧會的意思了。”
“……”
被她撞了下的人沒接話茬。
就是睫毛輕顫了下,低頭瞅著她。
盯了幾秒。
“怎麼了,”衛枝被他盯得發毛,一頭問號,“怎麼了,怎麼了?”
“……沒事。”
慢吞吞地,男人終於開口了,收回目光,依然是那種不鹹不淡的語氣。
“……”
好的,今天的教念大哥心情真得不是很好。衛枝心想。
“山上是下雪的,鵝毛大雪呢!下著雪滑雪才是最舒服的狀態。你們這是運氣好趕上了,彆不知道珍惜呀小姐姐!”旁邊的老煙一邊把薑南風的雪板遞給她,笑眯眯地主動湊過來搭話,“下雪拍滑雪視頻可漂亮了。”
“拍什麼視頻,有人說滑的像粑粑似的拍照都不配,還拍視頻。”衛枝指著一雪具大廳坐著休息的人,“難道他們都不知道珍惜?”
不等老煙回答。
單崇暼了她指尖一眼,直接忽略前半句,麵不改色地應了聲:“嗯。”
衛枝:“……”
衛枝認命地張開雙手要去抱放在旁邊早就給她借好的雪板。
指尖還沒碰到,旁邊伸出來的手先從她雪板後麵掏出來三個綠油油的玩意——正是單崇昨天從愛徒背刺那強行“借”來的護具。
三隻綠油油的綠毛龜玩偶。
衛枝知道這是什麼,因為不管是魔毯區還是山上,到處都有滑的歪歪栽栽的新手小白背著它們,隨時隨地隨意那麼一摔,噯,就看上去很有安全感的樣子……
昨天屁股摔得特彆疼的那幾下,她還真考慮過要不要去雪具店買來用。
結果轉頭忘記了。
反而是教念大哥給她惦記上了。
衛枝很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