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旁邊的老煙也休息夠了,站起來,彎腰穿板。
剛穿好一邊固定器,就聽見旁邊的背刺嗓子稍微吊起來問了句“誰”,然後就沒了聲音。
他愣了下,轉頭去看背刺,後者此時逐漸收起了原本臉上的懶散與不上心,捏著電話的手背青筋微突。
“?”
背刺這人,平時沒個正經,比哪個小姐姐都愛撒嬌,微信表情打開,賣萌小貓咪表情包一大堆——
但是其實他這人,和單崇一樣,傲慢得很。
哪怕跟誰都笑眯眯,也不見得把幾個人放心上。
眼下他這樣,就有點兒不尋常。老煙另一邊腳固定器都沒顧上穿,跟著肩並肩蹲下來,正想湊過去一塊兒聽聽電話裡說什麼,還沒等他靠近,就被背刺推了一把。
他搖晃了下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挑眉“嘶”了聲,剛想罵人,就聽見背刺跟電話那邊問:“你確定沒看錯?他不是在長白山?”
長白山?
那可是個有故事的地方。
老煙聞言,愣住了。
從背刺身邊,保持著蹲著的姿態拖著雪板挪到他麵前,和他正麵對視。
感覺到他的灼灼目光,背刺掀起眼皮子掃了他一眼,兩人在一秒對視之中完成了一問一答——
其實也不用費這個勁……
因為他們很快得到了答案。
公園入口一陣騷動。
背刺眼皮子一跳,伸脖子看過去——
然後眼皮子就跳的更厲害了。
公園門口以極快的速度滑進來一抹淺色身影,他進來後不像平常人那樣會走“停下來、脫板、找想練活的道具、穿板、上道具”這套流程,而是直接瞅準了這個公園裡最高、此時空無一人的台子——
肆無忌憚的放直板。
起速。
高速上台。
外轉1080°接空翻落地,“咚”的一聲,雪板穩穩落在雪地上發出的悶響,一個漂亮的甩板尾,卡前刃刹住。
一係列的亮眼動作,此時公園裡乾什麼的都停了下來,所有人轉過頭,整個大環境內前所未有的安靜。
投來目光友善不友善壓根不重要,因為來人根本不把這些人看在眼裡,他抬手,摘了安全盔與雪鏡,露出自己的臉。
雪鏡與護臉之下,年輕人單眼皮,眼角微上挑,眼皮很薄……
是那種天生讓人覺得不好相處的麵相。
“戴鐸。”
開口喊出來人名字的背刺,用的是前所未有警惕繃緊的語調。
“你不在長白山呆著,跑崇禮做什麼?”
開口的問候就如此不客氣。
空氣中都漂浮著不歡迎的氣氛。
眾目之下,被直呼大名的人彎腰鬆了固定器,脫了板,直起腰腳尖一勾雪板便翹起來落入他手中。
“雪場正常營業,我怎麼不知道我被崇禮拉進黑名單了?”
仿佛對凝重氣氛渾然不知,他先低頭掃了掃雪板上的雪,突然又笑了,“長白山跳台子跳膩了,我來崇禮看看也不行嗎?”
……………………
跳台子跳膩了這邊建議試試上吊玩呢親。
背刺顯然懶得跟這人廢話——
他來乾什麼?
為什麼突然來?
他甚至不想問。
從見到這人出現的第一秒開始,就想讓他快滾。
在背刺不耐煩的注視中,後者慢吞吞把自己的話補充完:“順便來看看單崇龜縮在什麼鳥地方。”
他這一句話,空氣一下子就凝固了。
“日子真好過啊,寬敞的雪道,鳥不拉屎的公園,小貓兩三隻,隨便來個能橫呲過杆的也有人鼓掌的平均水平……”
名叫戴鐸的年輕人,語調緩慢——
“我聽說崇禮玩兒公園和平花的人都不愛來這雪場,都紮堆在山腳下那個……哎,背刺,你說單崇帶著你們在這關門造車是在造什麼大招啊?外轉2160?外轉2160?還是全國第一個2340?哦,那夠嗆了,這裡連八米台都沒有。”
“……”
背刺沉默著摘了安全盔。
老煙伸手壓了壓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靜。
然而戴鐸掃了眼背刺,甚至沒有一點要停下來的樣子——
“羨慕!真的,羨慕!等哪年我退役了,我也想過這樣的日子,收一群不知道什麼來曆的阿貓阿狗當徒弟,放一個微信群裡,天天捧著哄著說好聽的,前呼後擁,一呼百應,聽他們喊我永遠的神……閒了找個小姑娘,手拉手教教推坡——”
他像是想起來什麼,頓了頓,然後“嗤”地笑出聲。
這聲嗤笑直接彈崩了在場所有人腦子裡的理智線。
老煙忍無可忍地放開了背刺的肩膀。
背刺直接彎腰鬆雪鞋準備乾架。
兩人都像是一條鬆開繩的野狗,蹶起了蹄子——
“你見解還挺多,有什麼不能直接微信跟我說,還專程買張機票飛過來?”
低沉的男聲突然從背後響起。
略微沙啞,卻又銳利得像是在磨刀石上開了光。
眾人錯愕。
抬頭尋聲看去,隻見一身黑色雪服的男人拖著雪板,從公園入口走進來。
他已經摘了雪鏡和護臉,此時此刻那張英俊的臉上掛著淡漠的神情。
鼻梁上,淡色的痣幾乎籠罩在高挺鼻梁的側影裡。
走到白色雪服的人麵前,他扔了手裡的雪板,站定。
”微信又沒拉黑你。”
單崇的聲音不高不低,不止戴鐸,正巧能夠讓在場的所有人聽見。
“你一副棄婦的模樣在這長篇大論地撒什麼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