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入了二月,雖春寒料峭,上陽宮內有些樹枝上已冒了新芽,瞧著鬱鬱蔥蔥,看起來整個殿宇內都充滿生機。
這幾日,在曹太醫的精心調理下,謝靈瑜身體徹底康複。
於是她讓人備了一份厚禮,賞賜給了曹太醫,客客氣氣將人送回了長安。
待人一走,她立即吩咐春熙,開始收拾規整行李。
春熙還有些奇怪:“殿下是想要出門?”
謝靈瑜長居上陽宮幾年,除了偶爾去附近一家佛寺禮佛,從未外出過,畢竟她這樣的身份,一旦離宮都會引人注意。
“怎麼,還真想一輩子都住在這上陽宮裡,這幾年你伴我左右,也是好久沒回長安了吧,”謝靈瑜放下手裡的賬冊。
她這兩日將上陽宮裡的賬冊要了過來,雖然她這樣的人,不必為庶務煩勞。
王府中本就有長史書吏,替她處理這些。
但上輩子謝靈瑜便是吃了太不通庶務的虧,明明身份尊貴,最後卻連是誰害自己的都不知道。
她書房能被人放出那樣的信件,可見她的身邊被人插了暗子。
前兩日她之所以殺一個薛貴,就是為了儆猴。
當然這樣還不夠,她身邊的人還得細細篩選,在回長安之後,都得務必做到,密不透風這四個字。
“殿下要回長安?”春熙乍然聽到這個消息又驚又喜,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但隨即她有些小心翼翼道:“可是太妃那邊,不是未曾鬆口。”
那日賀蘭放的回話,春熙可是親耳聽到。
他說太妃覺得如今還不是殿下回長安的好時機。
謝靈瑜神色沒有絲毫波動,淡聲道:“阿娘顧慮太多罷了,我繼任永寧王之位已有經年,想來朝中已經漸漸接受。”
前世其實她回長安之後,朝中倒確實沒什麼非議。
畢竟木已成舟,總不能讓聖人朝令夕改再撤了她的王位。
既然連最大的阻礙都不存在,她又何必一直避居上陽宮。
“殿下說的是,婢子這就命人收拾東西,”春熙大喜過望。
謝靈瑜又叮囑了句:“此事除了你和聽荷之外,不必叫旁人知道。”
春熙立即明白她的意思,鄭重道:“殿下放心,我讓人收拾東西的時候,隻說殿下是去佛寺小住幾日。”
“看住花嬤嬤。”
謝靈瑜不冷不淡道。
春熙露出狡黠笑容:“放心吧,今日本來花嬤嬤還想來見殿下,被婢子叫人擋了回去。她這幾日正病著呢,豈能近殿下的身,將病氣過給您。”
況且花嬤嬤是誰的人,春熙也是心知肚明。
她知道謝靈瑜讓自己低調行事,也是免得叫回長安的消息被傳回王府。
去歲年底太後想讓謝靈瑜回宮,卻被太妃一紙密信攔了下來的事情,可再也不能夠發生了。
看來這個花嬤嬤的病,直到她們回長安之前,都彆想好了。
春熙正暗暗下定決心時,有婢子進來通傳,說賀蘭參軍求見。
謝靈瑜一聽,立即道:“將人請進來。”
想到對方可能是來彙報機密之事,謝靈瑜便讓春熙先行退下。
果然,賀蘭放一入內,對她行禮之後說道:“殿下,末將已查到蕭晏行的行蹤。”
“這麼快?”謝靈瑜確實驚訝。
賀蘭放解釋說:“殿下說過他乃是今次科舉舉子,再過一月便是春闈會試,舉子皆會親至長安參加春闈。末將派人在長安尋找蕭晏行此人,發現並沒有。便一路沿著長安到倉郡的驛站,果然在一處驛站發現了他的蹤跡。”
謝靈瑜不僅暗暗拍手,果然,她將此事交給賀蘭放沒有錯。
他可謂是有勇有謀,這般大海撈針般的尋人,竟也讓他尋到了。
畢竟謝靈瑜給他的命令,是在春闈之前,務必將人找到。
因為她知道,蕭晏行在春闈之中必會大放光彩,那麼她在春闈後再想要招攬他,便是難上加難。
到時候長安那些勳貴門閥,肯定會不乏有人對他遞出橄欖枝。
她身為女子,想要招攬謀士培養自己的勢力,天生就落入下風。
所謂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她就是要在蕭晏行微末之時,想儘辦法讓他成為自己的人。
*
官道上馬車一路疾馳,因道路還算平坦,並不算過分顛簸。
隻是不多時,外麵傳來滴滴答答的雨落聲,雨點打在馬車車壁周圍,隻感覺周遭都被這雨聲包裹,清泠而不疾不徐。
不知行駛了多久,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車外隨行的賀蘭放開口說:“殿……女郎,就是這處驛站,昨夜他便是在此處落腳。”
馬車車簾被掀起一角,露出一個精致曼妙的下巴,謝靈瑜的聲音傳了出來:“去看看,他可還在。”
“是,之前我已派人留守在此處,一旦他有動靜,我的人都會知曉。”
說完,賀蘭放翻身下馬,朝著驛站走了過去。
過了會兒,馬車外再次傳來動靜,是賀蘭放去而複返。
“女郎,我派在這裡的護衛說,他們剛走了兩刻鐘,應該是前往長安去了,”賀蘭放頓了下,又道:“但護衛說,好像還有另外一批人也在跟著他們。”
謝靈瑜掃了他一眼:“另外一批人?”
賀蘭放:“因為護衛孤身一人,不敢暴露自己,因此並未探查到對方身份。”
謝靈瑜想也不想:“我們即刻追上去。”
賀蘭放應道。
好在賀蘭放生性謹慎,他之前是派了兩名護衛留守這裡,如今這裡隻有一人等著他們到來,另外一人是跟上了蕭晏行。
而且一路上他們也約定了聯絡暗號。
隻是今日突然落雨,一路上雨水衝刷山木青草,暗號也並不好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