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租了出去,年輕的夫妻倆帶著一對兒女住在此,平日做些小生意,也是在國子監後門擺攤,喬琬認為自己日後可以向其取經學習一二。
與喬琬所在東廂房相對的西廂中是個趕考的陳姓年輕人,租了大半年了。
原本與這東廂的上一任租戶還能說上兩句話,不過自從東廂住著的這個去歲秋闈考中了而他名落孫山後,陳生就開始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直到人家搬出去再沒搭過一句話。
後罩房則暫時沒有住人,用來堆放洪家的雜物。
院裡搬來了個年輕的小娘子,陳生今日格外勤奮,捧著書在內院那顆棗樹下朗聲背讀了一整個早晨,聲若洪鐘,氣勢如虹。
喬琬在耳室改的茅房裡洗了把臉,擦去妝粉,露出原本的模樣來。
她生得嬌美柔順,五官處處透著乖巧,很能輕易使人放鬆警惕,司膳房的小太監們就常與她便利。
原本上了妝後是病西施,現在一雙眉彎楊柳,目含秋水,臉綻芙蓉,口點櫻桃,朝氣蓬勃。
多虧今兒天不亮阿杏就起來為她撲粉了,小半盒粉下去,原本紅潤的臉色和唇色才被遮住,慘白一片,總算有了些病人的模樣。
這段時日,阿杏為她操碎了心,在名單沒出來前日日拉著她去王公公跟前孝敬殷勤。
而昨夜,小妮子又哭又笑,拉著她不肯放手,打心眼舍不得她,細數二人子進宮相識以來的過往,弄得誰也沒睡著。起來眼睛腫得兩個核桃那麼大,二人相視一眼,俱噴笑出聲。
阿杏才沒那麼傷感了,沒心沒肺道:“這樣好,這樣眼睛省了上妝,你還不謝過我?”
想到還在宮內的阿杏,她笑意未減,相信二人的約定。等到下一批就輪到阿杏了,屆時讓她在自己買的大宅子裡蹭吃蹭喝幾個月再談以後。
她洗完臉有事去尋房東,才出了東廂房,就被杵在門口樹下的陳生唬了一跳,差點沒退回去。
陳生一開始隻看見了她的身段,在看清她的臉後,眼前一亮:“某習慣在此樹蔭下讀書,不會擾了小娘子吧?”
喬琬杏眼微彎,唇邊牽起兩個梨渦,透著乖巧:“怎麼會呢?奴隻賃了這一間東廂,其餘庭院之物郎君請儘放心使用。”
她宮廷行走久了,話說得十分客氣好聽,加之溫聲細語,與市井百姓語調多有不同,叫那陳生又多看了她好幾眼。
此時臨近午時,洪老太作為房主享有第一個使用灶間的權利——阿雁已早早去了。
喬琬站在倒座房的門口向內張望,瞥見洪老太歪在硬板床上,頭偏過去,嘴裡叼著煙槍,女婿畢恭畢敬地為她點火。
“洪家阿婆,可有空說話?”喬琬的心裡打起鼓。
原本也是瞧著房主慈眉善目的好說話些,卻忘了她寡居多年將女兒拉扯大,又做主為她招婿,這脾氣隻怕是硬極了。
“喬小娘子還有什麼事?”
洪老太年紀大了,不願總挪動,於是打發女婿李壽出來詢問。
李壽是個老實木訥的木匠,不善言辭,單獨麵對喬琬也不好意思盯著人家看,垂下眼去。
這一下就與方才眼神直勾勾黏在她身上的陳生高下立判。
喬琬麵上不顯,更加好脾氣地與對方傳達商量的意思:“奴打算置辦個攤子,專售飲食,可否固定讓奴每日下午申時占用灶間?可行的話,早午兩餐,奴都可排至最末一位。”
反正她賣的是晚食,早午趕不上趟她就多睡會好了。
李壽略沉吟,自己不拿主意而是轉頭進去與洪老太商議了,不一會又出來,麵上帶了輕鬆笑意回道:“午後灶間無人,喬小娘子可放心用。”
“如此,多謝。”
喬琬眉眼更彎,燦爛笑意晃了端著飯菜回來的阿雁的眼。
她一麵詫異這上午才見過麵的喬小娘子怎麼忽然大變樣了,一麵心生警惕:“喬小娘子有什麼事麼?阿壽不經事,你與我說就好。”
她暗暗心驚:這喬小娘子竟是一掃原本病弱之態,原本她與娘還都擔心此人得了癆症,真是奇了。
“並不是什麼大事,已經同阿婆商議過了,多謝阿雁。”喬琬笑著搖頭。
她心情很好地回到東廂房,抓緊時間午休了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