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小娘子也出來看燈?”
柳廷鍇微微臉熱,垂下眼神,不好意思盯著看。對方今日比之在店裡見到時大不相同。若說從前樸素時是出水芙蓉,今日稍做打扮一番便皎若春花,媚如秋月,靈動風流。
他一開始也不確定,但看周身那股自在的氣韻,又完完全全是同一個人,所以才敢從背後相認。
見他身後隻跟著一小廝,喬琬問:“柳二郎可是在等人?”
柳廷鍇解釋道:“不曾,隻是想一人出來走走。”
實則柳廷鍇是藏了心事,心情不佳,才出來散心的。
此前他托人向審官院打點,得到的消息讓他高興了好幾日,而現在卻傳出來風聲說陛下有意將他調回雁州,雖是升任,但他卻不大情願。
得了這消息之後心中煩悶,故於今日出來走走散心。
原本他對此次磨勘結果信心滿滿,畢竟在任期內的循資拿的都是甲等,又有知州舉薦......事實上,隻要能夠留在汴京與家人團聚,升不升階他反而沒有那麼放在心上。
既如此,二人本也不熟,打過招呼就是。之後又分開逛吃。
不曾想,遊了大半條街,拐彎的時候又碰上這廝。
對方被一群女子攔住腳步,在那槐樹底下,聽不清幾人在說什麼,但見他神色尷尬,避無可避。
從那幾位姑娘的打扮來看,她們應當是瓦肆裡的唱曲娘子。
喬琬幾人看了會戲。
見柳廷鍇仍無法脫身,想必是對方幾人邀他同遊。
阿餘幸災樂禍:“小娘子,柳二郎好像被絆住腳了,我就說俊秀的郎君今日不該一人出來。”
這倒沒什麼,這樣的場景在乞巧節時有發生,若看對了眼,男未婚女未嫁,一拍即合或是當即分道揚鑣都是有可能的。
隻是對方不願意,那就不能算是美麗的邂逅,而是煩擾了。
喬琬一笑:“看在柳三郎的麵子上,咱們幫幫他。”
她提起裙擺,小跑靠近,用自個生平最膩歪的嗓子喊出:“柳郎~~~!”
柳廷鍇幾人皆虎軀一震。
妖...妖孽!
轉頭看見是她,柳廷鍇還在震驚中。
喬琬心中不滿他不配合自己的反應,輕哼了聲,作嬌蠻口氣:“不是說我去更衣,讓你在此乖乖等我麼?你就是這樣等的?”
那幾位姑娘聽她熟稔的口氣,尷尬道:“郎君既有女伴,為何不早說?”說罷,紛紛離開,生怕沾惹上感情官司。
喬琬笑吟吟看著幾人落荒而逃。
“多謝小娘子。”柳廷鍇終於從錯愣中反應過來,趕緊答謝,麵頰染上薄紅,“方才幾位娘子盛情相邀,某實在,實在難卻,幾番推辭不過...”
喬琬笑笑:“是柳二郎好性。”
“兩次碰見小娘子,真是巧。”
柳廷鍇還待再說什麼,阿餘與阿年見了前麵有酒樓結了彩樓設在路邊,桌案上陳花瓜、酒灸、筆硯、針線、磨喝樂等物,又列牛郎織女,供路過人乞巧,興奮向她道:“小娘子,我們也去拜拜!”
喬琬抿唇笑笑:“你們去吧。”自己並不去。
柳廷鍇忙道:“小娘子儘管去就是,不必管我。”
“卻不是因郎君在的緣故,”
喬琬欲解釋,又不好與他交淺言深,便輕咳一聲,反過來道,“實在是奴不覺得牛郎織女的故事有甚感人的。牛郎偷看仙女洗澡,又偷藏人衣裳,逼人嫁他。這若換了凡人...《宋律》裡該怎麼判來著?”
她微笑看向柳廷鍇,眼神清明,微微側頭,很有些逼供的味道。
被她這邪說給帶跑偏了,柳廷鍇也忍不住笑起來。
喬琬這才發現他這麼高大、眉眼深邃的人竟然唇邊有兩酒窩,總算緩和了些五官上的硬朗,叫人看著心裡沒那麼打鼓了。
柳廷鍇很配合她,避著周圍人小聲調侃道:“調戲雖無言語,勾引甚於手足,笞五十。若是個官兒,這官位也莫想保住了。”
喬琬就點頭,對嘛,難道因為是神話,就能美化一切行為了?
牛郎這行為和逼良為娼有什麼區彆?
“人在脆弱的時候對著拿捏自己弱點藉此要挾自己的人,不驚懼恐慌,竟談起情說起愛來了,還放棄原本優渥的生活...莫不是嚇傻了?”
既是孺子可教,她不免說得多了些,說的時候還連連搖頭,喜惡之情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