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奧巴爾德大主教確實疾病纏身,想來不久後便會回歸天主的懷抱。”瑪蒂爾達皇後了然道,而亨利二世更加激動,“對,他快要見上帝了,國王應該任命一位新的大主教!特奧巴爾德大主教過分固執,我需要一個聽話馴順的人選,我已經想好他的名字了......”
他的聲音漸低,因為他發現他母親的神情愈發嚴肅,以至於眉頭緊鎖:“你選擇了誰,亨利?”瑪蒂爾達皇後抿起嘴角,“不會是托馬斯·貝克特吧?”
“對,母親,就是他!”雖然意識到母親對這個人選有異議,但亨利二世仍然承認,在他看來,托馬斯·貝克特簡直是繼任坎特伯雷大主教的完美人選,在這個問題上他並不打算聽從母親的意見,“他是我的朋友,是英格蘭人,並且他有豐富的判案經驗,可以幫我處置犯法的教士......”
“他是個能乾的官吏,但並非淵博的法官,何況和法學造詣相比,他在神學方麵的學識更加粗淺,埃莉諾跟我抱怨過你不應該讓一位學識淺陋的商人之子教導你們的繼承人,我認同她的想法。”
“我不需要他有多麼深厚的學識,我隻需要忠誠。”亨利二世不滿道,有一瞬間,他對埃莉諾也有了意見,也許是因為她向瑪蒂爾達皇後抱怨,他母親才會對托馬斯·貝克特抱有如此成見,而聽到他的回答,瑪蒂爾達皇後搖了搖頭,憂慮道,“他未必忠誠。因為家道中落,他並沒有完成學業,從而常常為人輕視,為了找回尊嚴,他熱衷於華麗的排場,這正是他內心自卑的體現......”
“夠了,母親,我知道你和埃莉諾都不喜歡他,可托馬斯是我的朋友,這場戰爭已經證明了他的忠誠和能力!”亨利二世忍無可忍道,“我知道您的顧慮,但恕我直言,有時候您也應該膽大一些,圖盧茲的戰事確實不利,但在我以我自己都難以想象的英勇進攻後,我發現在戰場上加倍勇敢能令我收獲更多的榮耀,而我的司法改革也是一場戰爭!是,我知道教士們對托馬斯會有異議,認為他不夠稱職,但以國王的權威,我可以迫使他們接受任命,這是增強我權威的關鍵一步!況且正因他是國王力排眾議推舉的人選,他在成為大主教後才會對我更加順從,坎特伯雷大主教的身份意味著無儘的財富和崇高的名望,更象征著留名青史的榮耀,他難道不會對我感恩戴德嗎?”
“留名青史的是你,不是托馬斯·貝克特,如果你失敗,他亦將身敗名裂,如果你成功,他的身份也不過是國王的鷹犬,而作為你的大法官,他本也可以擁有財富和名望,尤其他確實在圖盧茲立下功勞,做一個法官、軍官和使節比做教士適合他。”瑪蒂爾達皇後深吸一口氣,直視著亨利二世的眼睛,直白道,“亨利,你為什麼如此堅定地認為他願意為了你的權力犧牲個人的名望,我想你不難看出你的朋友內心深處和你一樣固執驕傲,作為皇後之子,英格蘭的國王,你的驕傲理所應當,而作為布商之子,又曾因未能完成學業飽受非議,他的驕傲更像是因自卑催生的產物,在他得到你的青眼,成為你的親信並平步青雲後,他所麵對嘲笑和非議更是從前的百倍之多,隻是你認為得到國王的友誼是非比尋常的幸運,這點小小代價足可承受。在圖盧茲,他本已經證明了自己,收獲了領主和騎士們的尊敬,但你現在又要讓他去麵對一群更加高傲和頑固的教士,你猜猜麵對這群人,他會選擇怎樣的方式證明自己?是配合你的改革將他們壓在腳下,還是站在他們的立場上用儘全力反對你?”
“他不會這樣做,母親。”亨利二世仍然固執己見,而瑪蒂爾達皇後歎息一聲,已經失望至極,“就這樣吧,亨利,你總需要為你的驕傲付出代價。儘管圖盧茲的勝利並沒有讓你忘乎所以,但你的固執高傲卻與日俱增,我有強烈的預感你會為你的傲慢付出代價,我希望這個代價不要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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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圖盧茲歸來後,路易七世的麵色便終日陰沉,以至於喜怒無常,唯一能令他寬慰些的是他的妻子又懷孕了,他終日祈禱著康斯坦絲給他生下一個兒子,如此一來不管是埃莉諾的兩個女兒還是已經和英格蘭的威廉訂婚的瑪格麗特都不會再影響他王位的繼承,而他也可以在與亨利二世的爭鬥中稍稍挽回顏麵,他已經受夠了被整個歐洲指指點點的屈辱了。
他的急迫和焦躁自然而然影響了康斯坦絲王後,作為卡斯蒂利亞的公主,她亦虔信天主,因此她也終日祈禱自己生下男孩,當她經曆了漫長的生產、卻得知自己又生下一個女兒時,恐懼扼住了她的心臟,她不顧自己剛剛生產的身體掙紮著朝路易七世下跪,哭泣著道:“對不起,陛下,我不知道我有哪裡沒有做好,我下一次一定會做得更好......”
“下一次,我們應該齋戒、進食,這樣天主才會保佑我們生下兒子。”路易七世有些木然道,但看著康斯坦絲還在流血的身體,他終究還是有些不忍,將她重新扶上床榻,“但現在,康斯坦絲,你應該休息,若你沒能平安度過產褥期,未來的生育將更加艱難。”
“我明白,陛下。”康斯坦絲王後流著淚道,她重新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臉,路易七世聽到她在低低抽泣,但他此刻並沒有安慰妻子的心思。康斯坦絲什麼都好,父親也是一位英勇對抗異教徒的戰士,可為什麼她也不能給他生下繼承人?上帝還在懲罰他昔年的過錯嗎?
如果他在第一次結婚時就選擇了一位像康斯坦絲一樣虔誠溫柔的公主,那他又怎會犯下瀆神的過錯,以至於到今天都飽受困擾?想起昔年的事跡,他心中忽然浮現出一個詭異的想法:為什麼埃莉諾不能有康斯坦絲哪怕一半的恭順,如她現在麵對亨利二世一般,若她洗心革麵,他也不介意和她重修舊好,那也許他們早就可以有兒子和繼承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