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亨利二世的認知裡,政治上的困難不可能真正難住他,家庭更是天然的避風港灣,若說對他的弟弟們他還需彈壓妥協,那他對妻子和孩子則不必如此,他保護他們,他們順從他,他認為來自家人順服和忠誠是他不需要費勁就能輕易得到的東西。
難道不應該這樣嗎,難道他對他們不夠好嗎,為什麼他隻是給女兒安排了一樁並不算完全不合適的婚姻,他的妻子便為此大發雷霆,為什麼他的兒子幾乎毫不猶豫地站在母親的立場上維護她,不明白他才是真正可以決定他命運和給予多少遺產的至親?
他太寵愛他的孩子們,他以後應該對他們嚴厲些,至於埃莉諾,想起妻子,亨利二世發現他竟下意識覺得煩躁,和過去的美好時光相比,妻子已經不再能夠給他帶來快樂,而她身上那些卓越的品質也已經褪色,露出屬於女人的庸俗本質。
他知道女人有諸多弱點,蠻橫,任性,不可理喻,可他認為埃莉諾不是那樣的女人,不馴服於既定的規則也有足夠強大的決心和能力去對抗那些古板守舊的弱者,她勇敢,美麗,灑脫,且全心全意地愛著他和他們的家庭,他自信他能掌控這樣的女人,因此他不在意她在旁人麵前有多麼麵目可憎,左右他是她強勢形象下的受益者,正因如此,他相信即便是在她的美貌褪色後他也會尊敬她,像尊敬自己的母親。
可現在他需要被迫、不情願地承認,或許埃莉諾並不是他想象中的那麼傑出,而他們的關係也需要重新審視,當珍珠的光澤褪去,外殼也不再堅固時,曾經的無價之寶便隻是一個突兀古怪的廢品,若是埃莉諾不再擁有令她折服的魅力,強勢卻一如既往,那她身上那些曾令他欣賞的品質也變得可憎起來,玫瑰已經枯萎,但尖刺仍然紮手。
但他仍不願放棄這支玫瑰,不管是出於多年的情誼還是婚姻的誓言,他隻是希望削去那些尖刺,或者不要讓尖刺紮在他自己手上。他應該讓母親和埃莉諾談一談,他知道她們一直惺惺相惜,在擁有了足夠鮮活恣意的青春後,她也應該回歸女人的本性,瑪蒂爾達皇後在埃莉諾這個年紀早已是一個溫柔和藹的母親。但很顯然,若是作為妻子,瑪蒂爾達皇後也並非他理想的女性,那他應該要一個怎樣的女人來填補他心靈上的空缺?
他不想再花心思去馴/服一個埃莉諾那樣的女人,他已經擁有了足夠多的領地和財富,如今他正需要純粹的柔情來撫平他的煩悶。“那是誰?”當路過伊夫洛德大草場時,亨利二世的目光忽然落在一座小橋上,小橋本身並不引人注目,耀眼的是橋上的人。
那是一位極其美貌的少女,有著美麗的金色卷發,臉孔如百合花般潔白嬌美,而她的笑容異常明媚,像是晶瑩的露水,她被幾位隨從簇擁著,高大肅穆的騎士將她襯托得更加嬌小可愛------在埃莉諾之後,他未曾想到他還能見到一位令他如此心馳神往的美人,不論多麼浪漫的詩人或者傑出的畫家都無法描摹出她的美貌,久違的激情遏住他的心,他急迫地想要知道這位美人的身份。
“那似乎是克利福德的沃爾特爵士的總管,亞當·亨利德。”他的侍從伸長了脖子,辨認著那幾個騎士,並且成功認出了其中一位,“沃爾特爵士曾經加入過十字軍,埋葬在耶路撒冷附近,那麼這位小姐應該就是他的女兒羅莎蒙德小姐,在母親去世後,她一直在附近的戈斯托修道院中由修女們撫養......”
羅莎蒙德,世界的玫瑰,這個名字和她的人一樣美麗,他的心砰砰直跳,他抓住侍從的手,極其認真地囑托道:“你記住,從現在開始,我不是國王,而是路過此地的曼恩伯爵,今晚,我要去戈斯托修道院歇息。”